总感觉他们落入了一个陷阱,陷阱里只有笔直的一条路,困在原地便是死,走下去也不知会迎来何种结局。
龙王越想越觉心烦意乱,竟一个走神行岔了气,胸口登时挨了捶鼓般的一敲,心头窒闷,猛地呛出一口血。
“王!”
九渊还以为他冲封印失败走火入了魔,刚满脸惊骇地起身,便见他眼也不睁地轻轻抬手拭去嘴角的血,又顺带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吵。”
人也真是种奇怪的生物,那柳众清手刃妻儿何其狠辣,却独独对一个堂兄温情仅存。彭彧死缠烂打地跟面馆老板讨价还价,最后却好事不留名似的施舍了一锭银子。还有那曹子靖,虽然日日喊着要杀老母,可拿起刀的一刻到底是心软了,否则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怎么会斗不过痴痴傻傻的老妪呢。
李祎心中思绪不停,不知时间已如走马观花从身边掠去。他好像在那个封印里找到了某些跟阵法异曲同工的东西,便顺着那个线头一路追根溯源,把庞杂的封印掀了个底掉。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像堵塞已久的堰塞湖被炸开一道缺口,湖水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泻千里,奔涌进他四肢百骸。那水又激起温和而不热烈的风,像夏天傍晚树荫底下最惬意的一抹凉,带着一点余韵悠长的隽永自胸中涤荡而过。
他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九渊已感到了那股平地升起的气势,巍峨如山脉,浩然如江海,空谷临风,遗世独立。
……如果没有衣袍底下探出来的那撮白毛就更好了。
九渊垂着眼,尽量不动声色地提醒道:“王,您的尾巴。”
李祎:“……”
这个护卫似乎在励志戳穿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龙王默默翻了个白眼,把尾巴一收,龙气一敛,才现端倪的仙气儿荡然无存,又疑是银河落九天地跌回了烟火缭绕的人间里。
他打开客栈的大门,跟门外徘徊一宿的风打了个照面。天边一线已吐露银白,夏天天亮得早,此时才及寅末,楼上的两个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而半明半暗的天空上忽然毫无征兆地钻出了一道雷,李祎眼尖地把它逮个正着,还不等它虚张声势地打个闷响,已抬手甩出一道风,浩浩荡荡把天上打盹的云惊得鸟兽飞逃。闪电仿佛被扒了衣服般孤立无援,羞愤欲死地夹着尾巴逃了。
一场雷劫还没成型,就被不耐烦的龙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法力一恢复,睡不睡觉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他略一思忖,抓出瘫在桌上挺尸的腾蛇同九渊一道出了门。
两龙一蛇赶赴陈州城的东北角,人和家畜的尸体全被堆在此处,成了个没有土的乱葬岗。夏天的暑气和阳光不由分说地蒸腾炙烤这些无辜惨死的尸体,旧死的已经只剩白骨,新死的还挂着腐r_ou_。
臭气几乎把两条龙熏得晕头转向,只怕再多待一会儿鼻子就要废了。龙王忍无可忍地招了一道龙火,再火上浇油地添了一把风,把那堆辨不出姓甚名谁的尸骨烧得噼啪作响,一时间焦糊的烤r_ou_香气和历久弥新的尸臭混合在一起,那叫一个j-i,ng彩绝伦,差点把两条龙直接熏吐了。
二龙一击已中,远遁千里,几乎是抱头鼠窜地飞出去溜达了一圈,等火势将尽才慢吞吞地回来。那龙火果然不同凡响,不消两刻便把尸骸烧成了一地骨灰。李祎又把彭彧带来的那袋纸钱就着余火烧掉,算是送上一点儿“践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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