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自嘲想,自己的命数如此,就是个乞丐命。
在牢狱里,常常会想起青筠,熬过几年,得以释放,便也就不大想了。
他其实不确定青筠是否还活在这个人世间,但他知道青筠没有被找到。
屡番痛苦不堪的逼供他青筠去处,卫淅都会说海船遭遇寇盗袭击,而那位忧郁的皇胄也尸沉大海。
死无对证。
哪怕咬碎牙,被拷打得奄奄一息,卫淅从未改口。
这不只是为了保护青筠,也是自己活命的唯一希望。
卫淅对活下去有很强烈的yù_wàng,这是他自幼烙入灵魂的追求。
求生,是人的本能。
在黄岳遇到青筠,对于青筠的不欲活,他很匪夷所思。
一开始,只是好奇。
他本可以远远盯梢,像其他察子那般,像他的师傅那般,却因这份好奇,靠得太近太近,并逐渐沉迷而无法自拔。
哪怕是这样夜晚寄居桥洞,白日行乞的日子,卫淅也不觉得有多凄惨。
他不会自怜自哀,也不会怨天尤人。这些磨难,源自于自己的一次抉择,他坦然承受。
他这一生,也有过好日子,过手的金银,随手散去,美酒美色,贪婪般享用着。
纵观自己一生,并非好人,他滥杀过,也执行过残酷的任务,没有好结局,正是天道好还。
秋夜,毫无遮拦的桥洞里风很大,卫淅没有被子,寒冷令他难入睡。遭囚禁四年,颠沛流离一载,卫淅已不再拥有以往强健的体魄,遇到潮s-hi的天气,还会让他的旧伤彻日彻夜疼痛。
当更夫敲响三更天,卫淅终究还是睡着了,并很难得,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仍偷偷跟随在青筠身边,而青筠在东城柳岸。
突然青筠发现他了,回过头来,朝夹杂在人流中的自己颔首微笑。
梦中的卫淅先是惶恐自己的身份曝露,渐渐内心又被欣喜充斥。
卫淅的地盘,在石拱桥附近,他坐在桥旁,身前摆放一只陶钵,他漠然看着身边人潮如织。有人往陶钵投放铜板,卫淅用右手仅能动弹的三根手指吃力夹起铜板,揣入怀中。他的十指挨过拶子,筋骨折断。
他接受过几则神秘任务,他这样的人得以释放,只有毫无威胁时。
那是个不错的午后,青筠排开人潮,缓缓朝卫淅走来,卫淅正好也看到他。是
哪怕青筠变化许多,卫淅还是一眼认出。卫淅不禁笑了,这位一生曲折磨难的皇胄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
j-i,ng致的服饰,端靖清雅,神采焕发,当年曾想过,他如果神貌恢复,该是何等风仪。便是这样。
青筠走至卫淅跟前,他蹲下身,伸出的手微微抖动,他执住卫淅手,眼角泛红,他轻轻说着:“自是不忘。”
卫淅感到手心有一物冰凉,展开,是一柄白玉簪。
☆、霁青16
青筠从睡梦中醒来,天蒙蒙亮,他披衣推开隔间房门,站在房门外,房间并不十分昏暗,能看到床上躺的男子。
他在。
青筠将房门掩上,放心回自己的房间。房间内,海棠醒着,点上了灯。他看青筠回来,轻声说:“先生又去看他了。”
青筠也无法琢磨透自己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从昨日清晨在城东柳岸见到卫淅后,卫淅始终没有开过口。
带回卫淅,青筠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更换,卫淅瘦削极了,青筠的长袍穿他身上,竟显得松垮。
若是五年前的卫淅,他体格强健,抡着沉重的长剑,那剑如此大,近似古陌刀。
青筠帮他脱衣服,看他背部瘦骨嶙峋,心中不忍,想着即使他的手脚未致残,恐怕也无法提重物。
海棠往大木盆里倒热水,水汽氤氲中,青筠搀扶卫淅跨入木盆。
卫淅并不拒绝青筠帮忙,他很安静,甚至顺从。
海棠拿勺子往卫淅身上浇水,从头顶缓缓浇下,他细致的帮卫淅洗头,刷洗身体。
青筠静静看着,他执着自己的衣物,侧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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