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着泪,徒劳地按着男人的心口,却换来男人重重的咳嗽。血沫喷ji-an在自己的身上,如同星星点点的梅花。男人看着自己的衣袍被血染红,露出了一丝怅然若失的微笑。
不久前,就在这里。那女子一袭纯阳道袍飘逸得如同雪。她将长剑没入男人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ji-a,he在她的衣袂上,像是点点红色的落梅。
被血染红,徒增她的美丽。
她是恶人谷的人,是十大恶人中米丽古丽的手下。他爱上她,便注定是这个下场。
“哥!!焚影!!陆焚影!!!”
自己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倒在地上的男人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焚夜,不要哭,眼泪和悲伤是没有必要的东西。陆焚影一生,虽然短暂,但是倒也活得潇洒,连死都是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手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我的灵魂会随着圣火一道离开尘世,你应该祝福我,而不是用眼泪向我送别。”
“哥……不……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和郭邀……”他却还是抽泣着,趴伏在陆焚影的身上。
即使受了如此重伤,陆焚影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焚夜,答应我两件事。”
陆焚夜扯下自己的兜帽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在兄长的目光中,他抽泣着点了点头。
“第一件事。我希望你对郭邀隐瞒我的死讯。”
“可是——”
“答应我。”
“……”陆焚夜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我欠安大人一个承诺。他日若安大人有难,你必当全力相助,也算是替我圆了诺言。”
陆焚夜点了点头。陆焚影总算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梦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场景一转,他跳转到了另一个梦境里。
……………………
男子的身形高挑匀称,左臂到左胸的位置纹着青色和红色的,栩栩如生的龙纹,显得霸气而又潇洒。下半身的裤子也说不上是什么颜色,左一块又一块地用各种花色的布打着补丁。他的腰间别着深棕色的酒葫芦,葫芦上拴着根长长的红线,红线下端松松地打了一个结。男人的略长的发虽然被发带束起,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不羁潇洒。以至于陆焚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甚至不觉得他是个乞丐。
而他也不该是个乞丐。
他武功高绝,一套打狗木奉法连自己都无可奈何;他轻功超群,丝毫不输于以暗杀见长的明教、唐门两派,为了保证成功逃逸,而发明的高绝轻功。凭借他的武功水准,想要考上个武状元根本不是问题,只是,他不愿意。
“小猫崽,你听好了。”郭邀说这话的时候,嘴里正吊着一根毛毛草,“中原的皇帝是个恶棍,他的手下,也就是那帮神策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陆焚夜说:“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郭邀说的对,他初来乍到的确什么都不懂。陆焚影倒是经常去中原游历,只是每次回来,他对中原的武林十分向往欣喜,却对中原的朝廷、官兵嗤之以鼻。究其原因,不过是因——
郭邀的遭遇。
郭邀的家本在扬州再来镇。家里一家四口,除了父母,他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姐姐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巧被那神策兵痞看上,给强娶了走。
姐姐宁死不从,那神策兵痞便强行抢人。父母来阻拦,却被那兵痞打成重伤,而郭邀当时尚且年幼,并无和那些神策军对抗的力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就这么被拆散。
后来的事情,包括郭邀怎么拜入丐帮,陆焚影没有仔细说。陆焚夜只知道,郭邀师从丐帮帮主郭岩,学成了天下至阳至刚的武功,凭借一根打狗木奉,不仅打死了那当年霸占姐姐的神策军,还端了他所在的军营。
他因杀人被大唐监狱拘捕,典狱官并未听从他的冤情,反而断定他杀人事实确凿,居然要将之问斩。
那时,早已经和他成为结拜兄弟的陆焚影自然不能亲眼看着他被问斩,却也苦于自己无法以一己之力劫法场。于是,他求助了安禄山。
……
每当想起这段往事,陆焚夜都有一瞬间的失语。当时安禄山叛乱之名已经有了些许,只是昏庸的中原皇帝依旧对他信任有加。而陆焚影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了安禄山,安禄山救郭邀的条件,却是要陆焚影的一个承诺。
而陆焚影是信守承诺之人。在自己即将身死的前夕,他没有选择将这个承诺带到坟墓里,而是让自己的弟弟代替自己,完成未竟的诺言。
陆焚夜有时想,如果哥哥没有选择将这个承诺告诉自己,是不是自己就不用背叛师门,背叛大唐,镇守浮屠地宫,诛杀前来讨伐安禄山的侠客义士?
只是……
这不过是自我逃避的说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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