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保龄候府小厮制服的小子,进来跪下就要禀报。史仲竹连忙止住:“行了,路上边走便说。你去通知夫人和小姐,跟着到保龄候府。”
史仲竹吩咐清楚,就往马房而去,路上保龄候府的小厮解释到:“小的外院伺候,只听大管家吩咐给您报信,老太爷今日晨起精神好,就想到演武场跑跑马,大爷、二爷连着劝都劝不住,回来吃过午膳,身子就提不起劲儿,家中大夫说……说大限将至。不过已去请御医了,说不定是家里的供奉大夫医术不到家呢!”
史仲竹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天不正常的精神亢奋,怕就是预兆吧。中医向来说七分留三分,能让大夫说出大限将至四字的,基本没有转回的可能。
史仲竹骑马狂奔,本来东市不允许骑快马,但史仲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门口遇上从衙门赶回的史伯松,两兄弟携手进门,到了史鼎的卧房,史鼐已经坐在床头,虎目含泪,郑氏也伏在床边上抹泪。
史伯松、史仲竹进门顾不得礼节,一齐扑上来,问史鼎的情况。史鼎艰难的扯起微笑,道:“无事……无事……”
史仲竹一把抓住史鼎的右手,摸起脉来,摸了右手摸左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道:“我医术不精,等御医来就好了,等御医来就好了。”
众人的心更是往下沉。果然,等御医来了,也只是摇头不语,药头没开。
不一会儿,在京城的家里人都过来了,史伯松的儿孙们本就住在府里、史季兰带着儿女过来、忠靖候府那边的人也是到了。史孝楠还把钦天监的老道都请了过来,寄希望于鬼神。
不知道钦天监供奉也是无力吐槽,老侯爷明显即使油尽灯枯之相,别说他一个没得到的老道士,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啊!
史鼎自己也知道大限将至,洒脱道:“何必为难老先生,生死有命,活到这时候,早就够本了!”
史鼎把儿孙们叫到床前,自己努力撑起身子,实在无力,靠在郑氏身上,史鼐在旁边扶着。史鼎环顾,能来的,都来了。
“我的日子到了……”
一句话,下面就哭声一片,史鼎扯了扯嘴角,看样子应该是想微笑,可惜面部不听使唤,只是微微颤动。
“别哭,听我说……咳咳,我走了,你们五兄弟要相互扶持,和睦如今,我是不担心的,你们从小就好。史家这些年显赫非常,咱们嫡支的人谨小慎微,族人却还有妄自尊大者,等守孝的时候,一并清理了吧。”
“我去了,按制守孝,圣人夺情也不行,史家该是时候冷一冷了。我估摸着时日,留了一份遗折在书房百宝阁的盒子里,还有一份留给你们的遗训,都是人之将死,才看清楚的,你们日后……咳咳……”
“别,别,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让我说……府里的爵位松哥儿早就拿稳了,我也不操心,竹哥儿向来是有本事的,柏哥儿稳重,就你……楠哥儿,一心想上战场,奈何天下承平,史家也没有重掌兵权的机会。我给你留了几本兵书、几副盔甲武器,留个念想,楠哥儿,你还在壮年,哪知日后就没有机会呢,就是你不行,你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呢。”
“你们也别说我偏心楠哥儿,都有呢,都有呢,”史鼎拍了拍郑氏的手,“你拿给他们看。”
郑氏再也压抑不住悲声,放声大哭,几个兄弟涕泪横流,史孝楠更是捶胸顿足,几个小辈,孙子、外孙子、重孙更是哭声震天。
史鼎抓住扶着他的史鼐,道:“对不住三弟了,担子就甩给你了,你看着他们,哥总说要护着你,现在不成了,哥先去底下探探路。”
史鼐牙关微颤,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能表达此时内心的悲痛,只能点头,不住的答:“嗯,嗯。”
史鼎拿眼看了看站在史鼐身后的李氏,李氏会意的点头,她会照顾好她的丈夫的。
史鼎艰难转头,看着郑氏道:“别怕,别怕,莫急,莫急,好好享福,等我攒好了家业,再来接你。”
“嗯,我等你,别让我等太久。”郑氏在他耳边轻身道。
史鼎交代的差不多了,目光望着头顶繁复的松鹤南山纹样帐子,回想自己的一生,少时的委屈和奋斗,袭爵建功的欣喜与茫然,朝堂打滚时的艰难与成就,还有自己的弟弟、妻子、儿女,都好,都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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