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吃完两个就不再吃了,孙长卿也吃不下去,糕点还剩了一半,孙长卿把剩下的几块塞了两只手,想起了灾民中的那个小孩儿。
那个小孩儿平常吃住都在附近,太阳底下总共也没有几个好去处,孙长卿当下便往河边上找去,那有一大块树荫,有时候灾民会在树荫下休息。
果然,树荫下有十几个灾民躺着乘凉,但其中不包括他找的那个小孩。河水滔滔,接近晡(bu)时的阳光依旧火热,他遥遥看见那小孩儿在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便跑过去喊道:“干嘛呢?怎么在这晒着?”
那小孩儿被唬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掉在地上,是个铁块,也不知从哪扒出来的,磨地锃亮,孙长卿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小孩儿又忙跳下来拾起铁片子藏到身后,惴惴盯着他,生怕他抢的模样。
“嘁”,孙长卿不跟他计较:“一个破烂儿,我稀罕么?”
小孩儿默不作声,孙长卿将糕点递过去:“给你吃。”
小孩看了又看,终于慢慢地接过去,几口之后飞快地吃起来。
孙长卿看他吃得太快,提醒道:“小崽子,你慢点吃,别噎住了。”
“咳咳。”话音刚过,小孩就咳了起来。
孙长卿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掌下的一根根骨头清楚地硌手,这小孩明显地又瘦又虚弱。
身处乱世,不管是富庶的齐国,偏僻的吴国,甚至在周天子的洛邑,失去父母的孩童都太多太多,而他们大多都是同样模样。
谁也救不了谁。
孙长卿能感觉到掌下的肌r_ou_僵硬,不过他知道自己一向没什么孩子缘,也就松开了手,然后又随口问了句:“你磨铁块干嘛?”
小孩支支吾吾道:“嗯……打架。”
孙长卿忍不住嘲讽:“你省省吧,那铁块得磨到什么时候,打起架来还不如块石头好用。”
小孩儿低了头,拿舌头舔着自己的手指头。
孙长卿翻翻白眼:“几岁了?”
“十二。”
孙长卿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个小孩蔫不拉几的,活生生一只秃毛的瘦猴子,光看起来,撑死也就十岁。
不过十二,差不多,他自己十岁就有佩剑了。
孙长卿不打算多晒,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道:“把你那破烂扔了吧,明天我给你带个顺手的。”
小孩攥紧了铁片,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像大多数封地之主一样,季札府里就有个小兵甲库,孙长卿住的西院里有不少武士,都是因为暴雨而召来的,大家来此听命行事,每人可以向管事领一把兵器,只是孙长卿有自己用惯了的刀,也就一直没要。
这次孙长卿开口,要一柄没开刃的短剑,那管事领他到兵甲库,守卫随手在竹简上记了笔,当场就进去挑了把上好地给他。
第二天清晨,孙长卿把剑递给小孩:“给你的,没开刃,你也不用磨开,平常跟几个小孩打架够使了。”
小孩满眼惊喜地接过,嘴上却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小白眼狼啊。”孙长卿也不图他道谢,嘴上却还是欠:“你说叔叔送给你东西,你不回报点啥?”
“我……”小孩怎么也想不出来能回报什么,着急地快要哭出来了:“我……”
“我我我什么呢?你就是不打算回报呗!”
小孩真哭出来了,一边哭的泪流满面,一边伸着手,把剑还给孙长卿。
孙长卿没想到两句话的功夫就哭了,手足无措:“别哭别哭,你这娃娃怎么说哭就哭啊?我就是逗你玩的!不用你回报,真不用你回报!”
小孩的哇哇哭声仍然不止,孙长卿见是哄不好了,只恨自己嘴欠,想起一人,转身大吼道: “老伍!子胥!伍子胥!你快过来!”
伍子胥不明所以地赶了过来。
孙长卿把他拖了过来:“全靠你了!”
伍子胥:“……”
孙长卿眼睁睁看着伍子胥弯腰拍扶着小孩,温言细语地说道说了几句:
“乖,告诉叔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有没有人打你?身上痛吗?”
“是不是心里难受?没事,叔叔来帮你。”
“刚才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你要生气的话咱们打他好不好?”
小孩抽噎着摇摇头。
伍子胥的声音浑厚,实在很具有亲和力,他笑起来:“不打人,真是个好孩子,你叫什么啊?”
小孩渐渐平静,抽噎道:“孟……孟泽。”
“好孟泽,这个叔叔是在与你开玩笑……”
又说了几句,孟泽渐渐平静,他毕竟已经十岁,虽然看着小,但不是不懂事的孩童,刚才那一哭,更多地是因为他实在已压抑许久了。
孟泽平静下来,向孙长卿道:“谢谢叔叔,我会给你回报的。”
孙长卿j-i,ng疲力竭的挥挥手:“不用麻烦,你不哭就是回报。”
“不行,我记住了。”孟泽声音稚嫩,态度却很认真:“我走了。”
说完他就走了,半点不含糊。
作者有话要说: 春秋末期的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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