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有些急地辩解道:“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我做错了事,哥哥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知道楚棠素来冷静,可楚棠对他倾注了心血,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学生,行事却不能如他意,不该生气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连引起楚棠一丝不冷静都不能?
楚棠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有些疑惑,但压下去了:“好吧,臣确实觉得殿下做错了事情。”
郁恪小小松了一口气,这次更诚恳地认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草菅人命,不该处理偏颇,不该顶撞哥哥。我方才将京都府的人都查了一遍。”
他抱着楚棠的腰,闷声说着话,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在咕噜咕噜撒娇。
然而他会成长,会长大成人,会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成为楚棠能依赖的参木。
他像一匹小小的狼崽,仍需楚棠庇护,却希冀着快快长大,反过来保护楚棠。
屋外的风越来越大了,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楚棠似乎叹了口气,拉他起来:“太子做得很好了,臣小时候犯的错更多。殿下要记住,臣挑选记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郁恪揽着枕头,闷声闷气道:“嗯,我知道了。”
他踢了踢鞋子,似乎很不愿意承认楚棠会做错事,但又不得不这样回答楚棠,好让他快点消气。
“殿下,你和郁北需要的是对郁北有用、对郁北忠心的人,而不是对臣有用且忠心的。不必因为臣而手下留情,明白吗?”楚棠慢慢说着,言辞轻缓,眼眸清隽,如天上星辰,能退九霄净,澄万景清。
郁恪看着他,点点头。
其实他有点想问,朝中那么多人都跟随楚棠,他所有的命令都能一呼百应,若他再稍微使点手段,笼络所有人心不在话下,那样的话,无论以后有什么变故,无论谁登基,楚棠的后路都能多很多。寻常的人都会这样做。
但想了想,他又咽下话语了。楚棠要是真那样做了,就不是他了。
也好。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总会护着楚棠。
楚棠没再多说什么。郁恪从来冰雪聪明,不钻牛角尖的时候一点就透,楚棠一直都明白。
郁恪低头,玩着楚棠手上的黑木佛珠,似乎很感兴趣。
楚棠捏了捏郁恪怀里的枕头,问道:“小殿下拿着这个来做什么?”
郁恪开怀笑了一下,他觉得楚棠方才是捏到了他心上,痒痒的:“崇文台说今晚会有暴风雨,我怕打雷。”
“太子。”楚棠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拿他没办法。
郁恪泥鳅一样跑进了内室,踢掉鞋子,“咚”一声滚上床,将柔软的被子滚得乱糟糟的,还高兴道:“楚棠你快进来。”
楚棠等了一会儿。
风声呼呼,雷声轰隆隆闷响,如万马奔腾,雨点哗啦啦掉了下来,砸在树叶上,噼啪作响。
透过白亮的窗纸,能看见窗外摇曳的花叶。
楚棠坐在榻上,默默看了几分钟,然后起身下榻,雪白的衣角滑过席子。他走进了内室。
小孩子今天心情起伏太大了,一放松下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郁恪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悄无声息而酣甜。
楚棠坐在床边。
系统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安静下来了,就问了:“楚先生,李微并不算你的人吧?”
郁恪放过李微,是看在楚棠的面子上。因为朝中的人都以为李微是楚棠的人。
然而当时李微大礼小礼找上来时,楚棠就已清楚他的为人,骨气虽有,贪心不足,将他拒之了门外。但那时郁北几乎无人可用,沈丞相一派又势力深厚,宋家不清楚楚棠的想法,不得已之下,招拢了李微。
楚棠没反应,算是默认了。后来在新制严厉的监督下,李微倒勤勤恳恳,没犯过什么错。没想到日子久了,他心思就动摇了。
所以严格说来,李微不是楚棠在朝中的臂膀心腹,并不需要郁恪花费心思保全。但是为什么楚棠不否认呢?
楚棠说:“郁恪太信我了,对以后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他对某个人也是这样,谁知道我和那人会不会起歪心思?”
所以郁恪得有自己的判断。他若做了选择,便不要留情。
系统在一个小册子上刷刷快速记了下来,写完后想说什么,又停下了,叹口气,道:“宿主太冷静了。”
他刚才想说,郁恪从小就跟着楚棠,对他信任、亲近、依赖些是人之常情,总不能用一个大人的思维去要求孩子吧?
但想了想,他又觉得楚棠说得有道理。郁恪始终会长大,将来他就是郁北的帝王,而楚棠也始终会离开郁恪,回归自己的生活。
虽然有办法留在这里,但想来,留在这里应该不在楚棠的考虑范围。
楚棠从郁恪身下慢慢抽了被子出来,盖到他身记上,然后离开了房间。
许忆抱剑在胸前,面容沉静,如黑夜中冷静观察的豹子。丝丝风雨打了进来,他纹丝不动。
突然,后面的门轻响。
他立刻回头,见是楚棠,便问道:“国师?”
外面风狠大,楚棠咳了一声,拉了下外袍:“你们守着太子。”
许忆要去给他拿披风,楚棠阻止了,道:“我去侧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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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科考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就该到太子选伴读了。
权衡了他们的家世和才能,楚棠从最后科举上榜和世家子弟中选了几个合适的给郁恪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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