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有些嘈杂,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温柔地倾泻一地。
桓虞咳了许久才平息过来,微红的眼看向贺康,不知在思索什么,未几,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贺康。”
贺康像是只被捏住了颈子的猫,有些怔忡,却又有些期待,竖起了耳朵听着。
这时好像所有的蝉都不再鸣叫了似的,夜里静得只能听见槐花落地的声音。
贺康等了好久,都没听见桓虞说话。
他隐隐有些觉得,他要错过什么了。
桓虞移开了眸子,神色如常道:“没什么。”
贺康有些挫败,有些不甘道:“下午你瞧见我使刀了吗?”
“嗯。”桓虞轻答。
“喜欢吗?”
“刀法稳准,刀风很健,不错。”桓虞客观评价。
“我说喜欢吗?”
桓虞看了他一眼,只道:“喜欢。”
“喜欢刀还是我?”
桓虞又不说话了,自顾自往前走。
贺康恨恨地掐自己:叫你嘴快叫你嘴快!好容易培养的气氛没了!没了!
两人无言,一路走到明光殿,贺康晓得自己再没理由赖在这儿了,便长篇大论叮嘱一通。譬如多喝热水,多加衣物,多盖被子。
桓虞轻轻点头。
贺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说了,人说过犹不及,他唯恐被桓虞再厌烦,只好离开了。
脚步一点一点往外挪,慢得像个年迈的老人。
桓虞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喜欢刀还是我?
良久,桓虞勾了唇,进了屋。他藏了剑,吹了灯,刹那间满月的光华淌进了屋内,即便是压得再严实的牖户,也透出月的微光来。
桓虞认命地叹了口气。
第8章 第 8 章
贺康每日去东宫去得很勤,说是要监督太子“强健体魄”,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偶尔见到桓虞来东宫,心情好得胜过攻下了一座城池。
桓祈也很喜欢他,贺康一连两日都没再来宫里,他还有些不适应,扯着桓虞袖子非要他“把叔叔找回来”。
“叔叔?”桓虞一愣。
“贺康叔叔啊,”桓祈扬起天真的脸:“他说论辈分我就得叫他叔叔!”
桓虞笑,“这是哪门子的辈分。”诱哄当朝太子叫叔叔,天下间也只有贺康没皮没脸没上没下才干得出这事了。
桓祈捧着脸,巴巴地瞧着桓虞:“真的不可以找叔叔吗?”
桓虞刚要说话,桓祈便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父皇陪不了儿臣的时候都是叔叔陪着的,他会给儿臣扎纸鸢,抱儿臣荡秋千,还教儿臣练武将来保护子民……但眼下有父皇在这,儿臣也要学会知足才行……”
“……?”桓虞凝眉仔细瞧着桓祈可怜巴巴的作态,心想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他儿子不过就跟贺康混了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学会拿腔拿调了?
依稀记得十几年前桓虞朝政繁忙顾不上睡觉的时候,贺康也是眨着一双沁水的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自己睡觉就好了,我已经不怕黑了,我不用桓虞哄也能睡得很香,桓虞能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啦。”听了这话,桓虞二话不说抱他去睡觉。
桓虞还是当年那个桓虞,于是他二话不说领着桓祈去安国大将军府。
这两日贺家老太君回京,贺康定是在老宅忙前忙后地打点着。
老太君老年丧子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神志不大清明,贺家二婶带她去了镜台山休养,十多年未回来了。今次回京想来是存的落叶归根的心。
等桓虞走到大将军府,低头看见一脸雀跃的桓祈,下定决心今后再不被这招骗了。
桓虞突至安国大将军府,大家都很紧张,桓虞打破尴尬道:“朕小时常来这里,大家不必紧张。”
他说的是他刚记事的时候,母妃偶尔带着他来贺府。那时,贺家的光景不似现在这般,一家的荣誉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时老太君的身体也还硬朗,尚使得了贺家枪,贺家婶婶们与他母后在后院赏花品茗好不惬意。
那时,贺青也还在。
他嘴上倔,贺青叫他往东他偏往西,可是贺青一走,他便跟在贺青后头跑。有一次两人在外头摔了一跤,贺青懊悔得不像话,明明自己也受了伤,还非要将他扛在背上,脚步一深一浅。那日以后,贺青只跟在桓虞的身后,怕他受伤,怕他走丢,去哪都由着他来。
多想无益,桓虞移了眼,坐在了老太君旁边。
贺康便是这个时候打点好外头的事过来的,看到桓虞一脸惊喜。
——若不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只怕按不住自己,朝着桓虞奔了过去。
他现在桓虞身后不远处,看见桓虞着了月白的便服,挺拔的身姿一派清朗。
他弯了眼,翘了唇,抿下一身肃杀,就安静地看着桓虞与人说话,生怕惊扰到桓虞。
一时间仿佛万籁俱寂,只有他的心动不停。可心里嚣嚣的众口,哪个念的不是桓虞?
还是桓祈先看见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过去找他,这时桓虞也微微侧目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桓虞先笑了。
他接过桓祈,弯下腰准备抱他,桓祈贴在贺康耳边道:“你看了我父皇好久啊。”
贺康的脸被这么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说红了,他抱过桓祈认真地回忆着:“是挺久了。”
桓虞本是打算让桓祈见贺康一面就带他回宫的,桓祈一见到贺康就缠着他练武,桓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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