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
“是的。”夏冉江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个体是有自己的喜好与选择的,而且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可以决定。”
童思贤双手交叉,这一举动让夏冉江不免想到童哲——童哲思考时也会做这个动作。
“而且也由不得你选择。”童思贤身子微微前倾,眉头紧皱,眼神开始有了敌意。“你或许还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事情,现在家里出事了。”
“什么?童哲他……”夏冉江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碰倒。
“我作为一家之主和童哲的父亲,即便先前你们已经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来,我还是宽容以待,把你当客人,相信你们会妥善解决。可是现在,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的家庭,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来找你的原因。”
夏冉江有些坐立不安,刚才傲然的气势明显矮了下来。
“这样吧,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相信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交易的,只要筹码足够。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这是底线。但是底线之上,我们可以谈条件。”
夏冉江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但是,你不觉得你这几个月过得太顺利了吗?我作为过来人也需要提醒你,优秀是有代价的,你的顺风顺水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为你承担种种苦难。你的各种机遇,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再着,我们已经把童哲未来规划好了,他不久就会出国,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我知道。”夏冉江打断童思贤的话。
“你知道什么?”
“学习,生病,比赛,都是童哲在帮我。”夏冉江咬紧牙关,眼圈有些发红。“但是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这个年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童思贤半眯着眼看着夏冉江,突然觉得心生恶心,强行压制住“喜欢”二字挑起的怒气和羞耻感。
“不过就是寂寞的两个人错误地把对彼此好感当成j-i,ng神寄托。”
“您就没发现吗?他其实一直都不快乐。您了解他吗?”
“我的儿子,我当然了解。”童思贤轻蔑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认为他特立独行、性格叛逆,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您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可是您知道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正快乐的,热情又阳光。本该属于他的真实状态,他却被迫用这种冰冷的躯壳包裹起来。他心里的难受您了解过吗?您事业成功,家财万贯,可是却无法真正了解您的儿子。我喜欢他就是这种真实状态,而这种状态‘碰巧’也只有在我面前出现。既然今天您在这儿,我也不妨向您坦白,我有类似的成长经历,想必您的‘调查’也没有忽略这一点。我在他面前也是开心的,我也发现了自我,得以直面我心里的恐惧。这不是您驾轻就熟的商业,不是两个人为了利益互相利用,而是两个人毫无杂念的默契和真实,这统统跟性别无关。没错,他一直在帮我,我也很感激他。但是我也是有尊严,有自知之明的,我认为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走出自己的路,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无需他人施舍。”
童思贤愕然。
“‘我’、‘我’、‘我’,你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摆脱不了一个‘我’字。世界不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的。你难道就不为你父母考虑吗?你就这么自私?”
童思贤双手抱胸,似怒非怒。突然身体前倾。
“好心相劝,你却当儿戏。难道真要弄得人尽皆知,让你死去的父亲蒙羞?还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夏冉江突然觉得脑子如同炸裂了一般,耳朵里嗡嗡直响。
“你什么意思?”
“很不凑巧,”
童思贤低眉看了一眼夏冉江的慌张神色,不免有些得意,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文件夹。
“你父亲夏承禄曾经在我的工地上干活。当然,你父亲去世,完全就是个意外。去世前,你父亲也换了好几个工地,每个工地都干不长,至于原因嘛,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童思贤顿了顿,发现夏冉江并不为所动。
“说是意外,其实也不是意外。当时一个工人带着女儿在工地干活,临时把他女儿托给你父亲照顾。后来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原因,那个工人跟你父亲发生矛盾,后来……当然,这些所谓的‘匪夷所思’,你如果要详细了解你父亲的过去,这里就是当初的记录,一直压在我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三人知道。”
死一般的沉默。
“不用说了。我会离开的,说到做到。”
夏冉江知道童思贤指的是什么。之前就不时耳闻自己的父亲在工地上的“种种劣迹”,一度让自己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眼下,童思贤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拿他死去的父亲做文章,逼他就范。
夏冉江先是愤怒,恨不得扑上去给童思贤一记重拳。可是又心生胆怯。慢慢站起身,退到门口,又转头面向童思贤,噙满眼眶的泪水在低头一刹那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我父亲是个好人。”
“是不是好人,那只能看你的了。”
夏冉江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转身消失在门后。
出了茶室的卷帘门,冷暖交替让夏冉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夏冉江脑子一片空白,站在门口愣神了好久,不知道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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