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陈荣秋在留学的时候曾经忍受着多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并非经济压力。在这一点上,陈荣秋非常幸运,但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却不代表没有来自其他层面的负担。
y大的审查标准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用一句严苛来评价,他的导师也是学界知名的人物,对于门下学生水平的要求,标准自然水涨船高。陈荣秋就读的时候,身边d7、d8甚至d10的前辈并不少见,而他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在五年之内修完硕博所有课程,并且完成一篇能够通过学位审查的博士学位论文,顺利毕业。
这如同将他用一根头发丝拴在悬崖边,而他需要抓住这根随时都可能崩断的发丝努力向上爬,去摘取悬崖顶端的果树上最甜美的那颗果实。
毕业的压力时刻推动着他向前大步奔跑,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用一年半的时间修完全部学分,确定选题,又用一年半的时间细化方向,最后一年半反复修改以至最终成文。而田野调查、采访、npo工作记录等贯穿始终,分析中涉及到定量的部分,他甚至成功地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模型进行分析,并且由此发表了他本人作为一作的第二篇文章。
旁人或许能够看到他用3+2篇文章为他的学位论文铺路,却很难能够知道他在写作时候的状态。
而所有的这些,晏西槐一清二楚。
他曾经整夜整夜地拒绝入睡,用咖啡和功能饮料保证自己的清醒,用糖保证大脑能够正常运转,坐在书桌前、或是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查找文献、或是收发邮件。
他在这个时候很难让自己去留意周边的情况、事件,包括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变得少言、消瘦,免疫力下降让他变得多病、体弱,停滞的进度和不自信让他变得敏感、焦躁,这是他一生中状态最差的一段时期,而就是在这段时期,晏西槐住进他的公寓,并且在这之后的四十三个月里,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陈荣秋不肯睡觉,晏西槐就陪着他,一天、两天……十天,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这不对,终于望向晏西槐,对他说“我们睡觉吧,好吗”的时候,晏西槐将他搂进怀里,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将吻落在他的后颈,用自己的怀抱为他构建了一个暂时不必面对前方狂风巨浪的避风港。
而这个时候,音箱里传来的舒缓旋律,来自于一首刚发行不久的新曲,它的名字叫《for all we know》。
陈荣秋曾经形容晏西槐是他的苍鹰,载着千钧一发的他飞向顶峰;也是他手中永不熄灭的一盏明灯,永远让他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同时照亮前行、或者回家的路。
而听见这话的晏西槐只会把他捉到身前吻他,似笑非笑地说他:“还是一个小朋友。”
陈荣秋并不反驳,而是笑意盈盈地直视着他的双眼,用英文轻声说:“是的,我的教授。”
但如今,苍鹰离开了他的身边,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明灯选择了留在原地,照亮另一片方寸。
而他弄丢了他的教授。
陈荣秋放下毛巾,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了那张他在心底描摹过多次的卡片。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for all we know》。
晏西槐在那之后,每当陪着他入睡时,都会让这首曲子融入夜晚静谧的背景中,用乐声帮助他形成身体记忆。
这确实是有效的,效果甚至明显到,昨晚旋律刚刚响起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没能够辨认,身体就已经自动反应,为他做好沉入睡眠的准备。
但从前每个伴随着旋律入睡后醒来的清晨,身边总会有那个人。而现在他只能抽出这张往日不被他允许出现的卡片,默默回忆着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结果也是不欢而散。
他觉得他此时有一点想念晏西槐了。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他过度沉湎于思念,临近七点,他收拾好出门,却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陈荣秋转眼去看,就见陈巍正拉开房门。
“哥?”他愣了一下,说,“原来你在家,悦然呢?”
“昨晚就溜去医院了。”陈巍点点头,问他睡得怎么样。
“谢谢大哥了。”陈荣秋懒洋洋地踱到陈巍身边,和他一起下楼,说,“悦然准备的眼罩挺不错,让我睡了个好觉。”
陈巍就没理他,自己去厨房端了早餐,才皱着眉看陈荣秋端了杯豆浆,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
“吃点东西。”陈巍说。
陈荣秋就笑他真是外面人口中说的货真价实的老干部,惹得陈巍又摆出一张臭脸,等到到了医院见到陈悦然,脸上表情就越发严肃。
陈悦然完全不在状态,拿眼神去瞟他小叔,倒也不是特别担心。陈巍日常最多的表情就是板着脸看人,成天不高兴,陈荣秋从小看到大,早已经能够无视他哥的表情还笑嘻嘻地开上几个玩笑。在这个方面,陈悦然某种程度上陈荣秋能够产生一些共鸣。
于是陈荣秋拍了拍陈悦然的肩膀,又谢了他昨晚的眼罩,这才进去看老爷子。
过去一夜,老爷子体温降低了一些,却依然在发烧,并且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陈荣秋听医护说了情况,点头表示了解,而后走到床边,轻轻握了握老人正在输液的手。
老爷子身边不需要家属的长时间陪护,因为有更为专业的人员处理一切状况;而陈荣秋无论迟到或者早退,总要去单位点个卯,处理好属于他的事情,因此整日陪在老爷子身边对他来说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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