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万山心里酸涩不已,明儿再也不让人出来了!
再带人回去找自行车准备回去,谁知到了当时放车的地儿,里外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半点车影。
这车是丢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万山去割了草喂了羊,和方卿爷俩一块吃了早饭,叮嘱他俩不要出门,就独自一人进城干活去了。
谁知不去找事儿,事儿倒会找上门来。
乔万山刚走一会儿,门外便进来一群人,领头的就是王富贵,方自成一看到王富贵就眼瞪得滴溜圆,两人这些年来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加水火不相容,可这回王富贵不由着他骂了。
方自成张嘴还没骂出来,就被两个壮劳力往外拉,他年纪确实是大了,一拽一个踉跄,老腿跟不上人走的。
方卿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也被推搡着往外走。
王富贵在他一旁道:“方儿,这事儿可不是叔做主,你家往上三代都是地主,你爹年轻也没少作恶,怎么也得挨一挨。”
方卿心里凉了半截,作恶?作什么恶?他家往上都是老古板,除了他爹好赌,可败的也是自己家,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及至被推到麦场上,麦场上搭了平时看文艺演出的台子,上头站着好几个人,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几个红小将训得低眉顺眼,底下全是乡亲邻里,跟着拍手叫好。
方卿爷俩被推上去,一旁有模有样地坐个人,说方家这几代的“罪行”:什么方老太爷在的时候收了几个偏房,迫害妇女,压榨劳动人民,又什么他爹年轻时好赌成性,败坏风气云云,全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真假还未可知。
再说到方卿,连着他写的那篇文章,说他传播歪斜思想,荼毒青少年,残害祖国的花朵,那人理直气壮地:“文化越高越反|动。”
烈日骄阳人声鼎沸,热汗从额头留下来,进到眼睛里,烧得眼珠子热辣辣的疼。
方卿记得从前读书,看到书里写什么人被泼脏水,隐忍不发。
他不明白,天大的事儿,不就是少了一张嘴么?
此刻他被按在则这高台上,一闭眼,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骂声,声音又响又多又杂,叫他全然听不清骂的什么,但哪怕堵着耳朵也能听见这声儿,炸在耳边,冲天响炮也不外乎如此,钻进脑子里,再挤不出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靠笔杆子吃饭,倒被这笔杆子惹出一身腥来。
再抬起头来,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一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这天下事儿,全凭人多声大,人人都爱看新鲜出炉的热乎谣言,一盆脏水泼上来,可比洗下去容易多了!一滴墨水沾在白衣服上,任凭怎么洗,还有掉不了的污点呢。
什么是非啊,什么对错啦,真真假假,到这种时候,全都百口莫辩。
唉!他全明白了!
第三十八章
乔万山念着方卿在家,中午也没在工地上吃饭,干完活就往家里赶,自行车丢了,只能靠两条腿,路上心急如焚。
到家门口,只见两扇门大敞着,屋里静悄悄的,就知道坏了事。
一进门,里外找了一圈果然没人。
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坐下去歇歇又连忙往外头跑,乔万山往麦场去,前阵子见不少人被拖到那边,不知道都犯了什么事,只见帽子扣得贼快。
远远就见着那台子上立着一排人,底下吵吵闹闹的,说什么全听不清楚,隐约看到台上一个老大爷挣着往下跑,只是很快就被人按在地上围成一圈,看不清里面光景。
乔万山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一眼便看到方卿,颓丧地蹲在一排人里头,手里抱着个木牌子,上头写着“走资派走狗”。
刚才离得远,只见得这边乱糟糟的,这会儿挤到人群里,才听见旁边人在骂什么:
“打倒走资派!打倒资本主义走狗——”
喉咙里放响炮似的,震得人耳膜发疼。
不知谁往台上扔了一只j-i蛋,随后便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往上头扔烂菜叶之类。
方卿受惊地把手里的木牌举到头顶,挪着步子想往后躲,身后却被人当着脊梁踹了一脚,直直往前栽去。
乔万山眼睛都红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去,却突然被人给拉住了一只胳膊。
一回头,原来是隔壁家的孤寡老大爷。平日里乔万山和方卿念他独身一人,有什么富余都会送点过去。
可这老头这时竟把他往人群外头拽,乔万山现在整个人乱作一团,只想快点上去把方卿给带走。
背着一圈的人,这老头道:“听大爷一句劝,别去。”
乔万山正欲反驳,他又道:“俺光棍一辈子,老了还有你们时不时接应,俺心里是把你们当成自己亲儿子看的,他在那上受罪,俺能不心疼?”
他一字一句说得飞快:“你以为上去就能救得了他?你那是在害他!”
乔万山听不得这样的话,粗眉倒竖:“那叫俺眼睁睁看他受罪?”
“现在人家认定他一身黑,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你上去了,你也没有好结果!”
乔万山气急:“俺不怕!俺这条命都是他的!”说着就要往挤开人群往台上去。
老头儿气得直跺脚,两手还拽着乔万山,被他这样往前一挣跟着被拖了好几步:“就你会冲动!听俺说完!”
乔万山见此只得停下来,以为有什么好法子。
老头儿喘了两口气,道:“你舍得自己的命,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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