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潋滟,流光投s,he于院中,撒下虚虚实实的光斑,倒像是幻境一般,若非早已习惯,怕是会以为仍旧在梦中。
长离坐在石台边,一袭白衣融入月色,腰背挺得笔直,只是随意往那一坐,就好似出鞘之剑凛然不可犯,面前摆着那盏青玉瓶,不过几日,此花开彼花谢,已是另一番光景。
她专注地注视着那瓶花,不时剪去几根枯枝。她总是亲手去做这些事,而不是依靠法力,以她的修为,动都无需动就能将整片森林的枯枝都削下来,可她却拿着剪刀,就像个凡人一样,一下两下,不厌其烦。
若说是喜欢,她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欣喜,眼神淡漠,仿佛无论是花还是草于她都无太多分别;若说是敷衍,却也不像,一丝不苟,细致周到,没有半点勉强,就算是真心喜欢园艺的人都不见得能那么投入。
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什么都能容纳,但又什么都留不下,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淡然,而看在他人眼中,便是深入骨髓的冷,任谁见了都要心生踟蹰,除了钟明烛。
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她大步流星走过去,脚步声顷刻将院中的静谧震碎,连那流光都好似失了最初的灵动,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这一庭淡雅。
如果意识到了,说不定会将步子踩得更响。
“师父,那时你怎么会在?”她坐到长离对面,枕着胳膊懒洋洋看了那丛花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她和长离不同,经常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但凡身边有点什么就会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倚上去。
她本以为长离定然不会出现。于她而言,那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去看你。”长离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似乎是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补充道:“你是我徒弟,我应该关心你的修为进展。”
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钟明烛笑出了声。
长离总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遵循一个理字。就像她尝试练剑之外的各种事,就像她逼钟明烛练剑,就像她毫无保留的慷慨。
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理应如此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对外在一切都无动于衷的人,今日却做了曾经的她断然不会做的事,到底还是留着血的人呢。
想到这一点,钟明烛的笑愈发张扬。
“师父,不觉得这话太生分了吗?”那双比常人颜色略浅,仿佛与生俱来带着薄凉的眸子里掠过不怀好意,她蛊惑似的低语道:“这时候应该说,我关心你。”
隔着那几支山茶,她看到长离的动作顿了一顿,神情淡漠,片刻后却轻轻道出一个音节。
“嗯。”
嗓音清冽,就像是以前答应钟明烛各种无理取闹那般平静,可钟明烛却看到那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想借此掩去眼中那抹闪烁不定。
她怔了怔,下一瞬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有时候钟明烛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蛊,每次长离露出破绽都会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看那个人一点点沾染上俗世尘埃,比最j-i,ng妙的阵法更能令人兴味盎然。
——真的是太有趣了。
因笑而微微眯起的眼中是纯粹的欢喜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情绪——冰冷到近乎残忍。
笑够了,她伸手将长离刚修剪好的花拔了出来,终于能够毫无阻碍地看到长离的脸。
耗费许久时间摆弄的花瓶顷刻被破坏,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而是放下剪刀,抬眼与钟明烛对视。
直白,坦诚,无丝毫躲闪。
“为何要笑?”她问,认真得宛如在询问剑道。
为什么呢,钟明烛慢悠悠撕下一片花瓣,忽而手指一弹。
下一刻,风卷起漫天繁花,花瓣翩跹起舞似春雨,缠绵悱恻,无声化万物,素雅的庭院瞬时被绮丽占据,月色皎皎,花团似锦,便是风华绝代。
“想笑,便笑了。”她说。
又一个弹指,满庭繁华瞬时化为虚无,指尖依旧是那一片花瓣,随着她的松手轻飘飘落下。
第16章
宗门大典结束后,下山的日子便定了下来,同去的还有两位元婴期前辈,分别是回廊峰主卢忘尘和不语峰肖月,待出发那天,前往主峰集合的弟子发现卢忘尘和肖月身后还跟了一人,竟然是长离。
她背着古朴的剑匣,依旧是一袭白衣,然而眼尖的人却发现这身白衣与以前不同了,剪裁不一样,前襟和裙摆左侧以银丝绣了花纹,乍眼一看依旧是素白一片,仔细一瞧却能看到其上隐有流光浮动,尤其是裙摆,仿佛夜昙绽放。不过最显眼的还是腰间那串红色玛瑙,好似流火,鲜明夺目。
这串玛瑙长离挂了有些时日,只是她鲜少在人前走动,门中大半弟子都无从得知。
“小师叔怎地来了?她也去吗?”立即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我怎么知道,没想到百年不见,小师叔竟然会打扮了。”接话的是当初和风海楼一同参加试炼的弟子,比起长离为何出现在此,他更在意的是长离竟然会佩戴腰坠,还是那么显眼的红色。
毕竟世间对长离样貌的形容永远都是一身素白,不施粉黛,无任何装饰等等。
如今这个虽仍是素衣却不失j-i,ng细考究的人,这还是那个头发随意用布条一绑了事的小师叔吗?
他如此想着,然后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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