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懷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季郁又恢復往常的歡快語氣,皺皺鼻子, 用很輕鬆的口吻說了句讓她頭大到不行的話。
「宵禁了,朕今夜是回不去了。」
「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況且臣有通行證,」謝懷柔明白她在想什麼,「陛下的安危關係著天下蒼生江山社稷。」
「喔,」季郁贊同地點點頭,臉上還是笑,「那勞煩謝卿貼身護衛,不可擅離職守。」
口吻輕柔柔的。
謝懷柔靜默一瞬,眼眸望著她,「此時天色尚不算晚,還請讓臣護送陛下回宮。」
「陛下,此事不可兒戲。」
聲音沉下來。
「夜叩宮門可是重罪,」季郁攏著衣袖坐下來,作為不速之客自覺是半點也沒有的,搖搖頭說,「為了陛下的安危和皇宮的穩定,不該這樣。」
宵禁時刻一到,宮門落鎖,非到翌日的朝時不可再開。
違者一律按照謭d叛逆來處理。
謝懷柔沉默地看著她。
她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扯著她的衣袖,輕晃了晃,「姊姊,我就住這一晚,會很乖的,別趕我走好不好。」
季郁低著眼,語氣弱弱地說,「……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出宮呢。」
話落,抬眸片刻對視。
她烏亮亮的眼珠在夜色裡映著燭火的光,將面龐熏染一層暖色。身上這件月牙色的女官長袍有幾分像小時候穿慣的衫裙。
謝懷柔腦海裡不可遏制地浮現她還是嘉和公主時,依偎在她身邊的笑顏。
大概是她總對她那麼特別。
謝懷柔心中明白她是她的君王,是需要她仰視、俯首稱臣的存在。可一晃神間,總還是把她當成那個需要她在身旁講話本故事溫聲哄著的小嬌嬌。
她還是孩童時,就喜歡半夜抱著枕頭來她身邊鑽窩裡。
聽完話本故事還不肯睡,愛對她撒嬌,最喜歡莫過於纏著她問宮外都是什麼樣的。
謝懷柔就給她講講宮外百姓的屋舍與宮殿有何不同、山邊熟透的野果,祭祀時的寺廟……她其實並不擅長形容,每每只是想到什麼就稍講些什麼。
可嘉和公主聽得極認真,眼眸亮亮的,手捧著小臉,動不動就點點頭。
都是她從未聽說過的東西。
就算受寵至極,她也是被困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裡嚮往外面的孩子。
七歲那年,她好不容易避開成群的宮女內侍想偷跑出宮玩,讀快成功了,竟還被她陰差陽錯地弄斷一條腿帶了回去。
謝懷柔心中歎口氣,算了,是她欠她的。
「臣……」這便是要妥協。
她才說一個字,話音未落,季郁立即垂下臉,抿著唇勉強忍住笑意,正色狀拱手禮了禮說,「謝過大人。」然而眼眸裡笑意愈深。
謝懷柔啞了啞。
說好的乖……謝懷柔也不敢指望。
季郁站起身,湊近她,忽地輕聲問了句「姊姊身上的傷真的無妨麼?」
謝懷柔愣了愣,話題轉得太快,「無妨。」
季郁露出一抹懷疑的表情,「讓我看看。」
話落,她很自然地伸手拉開她的交領衣襟。
寬鬆的中衣很輕易就隨之滑落,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肩頭到鎖骨處赫然有道鮮紅的刀傷,雖不再流血,但襯白皙的肌膚上也極為顯眼。
季郁以指腹輕觸傷口旁腫脹的肌膚,長睫微垂,口吻有種嚴肅的味道,「那麼多日都不曾結痂嗎?」
「姊姊有上藥嗎?」
謝懷柔頓時身子微僵。
衣衫半解,右相大人完全沒有了平日朝堂上的清冷凜然。
她抬手合攏鬆垮著的衣領,沐浴出來後,記掛著一樁又一樁的事情。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曾束髮也不曾穿外衫,忙尬紅著臉低頭請罪,「臣御前失儀……」
她把發攏到肩膀處,垂下的青絲遮擋住泛紅的耳垂。
「御前?」季郁歪著臉,孩子似地笑著提醒她說,「妾身女官陳綿綿。」
陳綿綿是季郁身邊的女官之一。
「……」
謝懷柔垂下眼簾,微一拱手懶得多話,順著她的話暫且稱她為陳大人。拿起外衫披上,抬手綰髮,很快就整理妥了髮飾和衣裳。
再開口,又是且雅且颯的模樣。
「那臣去交代下人,把……陳大人您的客房備妥。」
季郁不動聲色地笑,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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