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有了这个发现的时候只觉背后汗毛根根炸开。但紧接着他就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之处:在周皇室东迁之前, 其王都便是秦人如今最繁荣的都城咸阳地区。而周皇室东迁之后,秦王赶走了戎人,并且将当时被劫掠走的周人抢了回来当做自己的国民。这些人都是有知识有才华的人, 均被当时的秦国重用。
因此,说到文字的传承, 的确是秦国比之东边诸国要更加标准(当然也可以说是毫无进步), 所以孙子使用的文字,说是周文也可以说得通。
但问题就在于, 就算是周文,若说周皇室得天庇佑,其字习自仙人之类的……吕翁本人与周边诸多学者打听后均都未曾听闻。
吕翁在脑中不断进行头脑风暴,为了这个字体一事硬生生熬白了好几根头发。而这一切的煎熬在儿子说出“有些像秦字”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吕翁叹了口气, 喃喃道:“这莫非就是天意?”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此时此刻吕翁觉得自家也是被上天选定的, 就和他们的祖先姜太师一样,有着辅佐君王的神圣职责。
也不怪他这样想,这一切都过于凑巧啊。
他们家就在要过不下去面临巨大变化的时候,儿媳妇怀孕了;孙子出生时候,儿子下定决心外出了;孙子接受完天人的教育醒来时候,儿子接触过秦公子回来了,而孙子如今写的文字又和秦文有几分相似。
这说明什么?说明秦国确实是天命啊。
虽然,他并不喜欢秦国。
吕翁是个学者,修习的还是儒学。
儒家以人命为重,最不喜的便是秦不把人当人而是当做军功的做派,虽然长久受到的教育如此,但他并不迂腐,这个时代的学者所有的学习目标都是治国。
靠着自己的所学、所知改变身边的一切,能够使得祖国更加强盛,这便是他们的全部动力。
而卫国的学者的心理负担比起别的国家要更加大一些,别国学者是为祖国之崛起而念书,卫国则是为祖国不被灭国而读书。
卫国国土不大,所在地点也算不上交通险要、兵家必争之地,每代国王也足够无能以至他国轻视,因此就靠着一代代卫国学子的努力以及卫国国主不间断的作死,卫国便苟到了最后。
也因此,卫国的学者是诸多学家之中最通变通之道的人。从卫国出去的才子们绞尽脑汁,一切行动的宗旨和目标都要捆绑上卫国。实不相瞒,他们在就职之后还要想办法帮衬一下自己的祖国,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挑选当时最强大的国家去任职,想办法做到管理层,然后靠自己的存在给自己的祖国开挂添加保护伞等等。
比起别的国家因为仕途不顺投向他国之后,扭头坑自己祖国都半点不带犹豫的诸多读书人,卫国的学子们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战国爱国学者典范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吕翁对于自己无意间连猜带蒙“看”到的某些未来而生出的复杂情绪只停留了几瞬,便转而消失。
无声叹息之后,他便抬眸看着不明所以的儿子,问道:“有几成把握?”
“两成。”吕不韦见父亲无意为他解释也不多问,他抬起双眸静静与父亲对视,“足够了。”
两成的把握,对于一场滔天富贵而言确实已经足够,吕不韦抖了抖嘴唇,“父亲,事在人为。”
事实上,无论有没有这字迹的事,吕翁最后都会答应。
吕家欠长子诸多。
吕不韦天资极高,聪慧过人,如果不是当时家中实在困苦,他之道路绝不会是商道。吕家,本就是长子撑起来的。可以说吕家全家都是在吸长子的血才有如今的日子。而现在,既然儿子有了需要,他们也敢陪着拼上一拼。
只是如今最大的变数就是小孙孙。
吕翁沉吟了片刻,看着静静坐在他面前,面色刚毅的儿子道:“为父此次唤你回来其实是想要同你说一事——”
如他预料的,在听闻吕安生而知之后,吕不韦面露愕然,他放在膝上的双手猛然间攥紧,从归乡到现在他所接受的诸多讯息瞬间连在了一块。
“浴盆里的……”
“是安儿。”
“街道上说我们有将冷田改做暖田的法子……?”
“是安儿。”
“那垄田堆肥……?”
“都是安儿。”
“……”
吕翁看着儿子的表情露出了一抹笑,“放心,老夫还没老糊涂,这事只有你知道,对外自是寻了借口。”
“只要有安儿在,便不怕吕家无富无贵。就算如此,你也要去搏那一场富贵吗?”
父子二人视线交缠,片刻后吕不韦缓缓垂下了视线主动避开了父亲宛若利刃一般的视线。他双手成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道,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父亲,安儿得此机遇,难道不正是我应当去搏此一回的理由吗?”
他复又抬头,直直对上了父亲双眸。多年不见,父亲已经鬓染霜色,面上的皱纹亦是多了好几条,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依然熟悉,吕不韦恍惚间想到了那日自己对父亲说想要去经商之时父亲也是这样看他的。
他稳下心神,凝声道:“安儿如今年岁尚幼,诸多神异之处尚可隐藏,但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一个卫国……”
顿了一下后,他摇摇头,“卫国装不下他。”
“难道你觉得秦国能护住他?”吕翁觉得有几分可笑,他以指尖叩击了下桌案,“秦以强道强国,以霸道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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