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左右两边,又各有一口棺材。他左手边的那口棺材还是空的,右手边的棺材,已然躺了一个人——何祭酒。
何祭酒已然死去多日,纵使近来天寒,尸体不曾腐化太多,却也已经变得僵硬。所以杨寻没有给他换上衣裳,只是把顾命大臣的衣裳叠好,枕在何祭酒的脑袋下边。
许观尘如坠冰窖,恍然反应过来,四肢都泛起冷,咬牙恨恨道:“是你害了老师。”
提到何祭酒,杨寻的眼底也微微s-hi润:“不是。”
许观尘被吊着手,晃动着用脚去踹他:“就是你,就是你!”
杨寻推了他一把,冷声道:“我都说了不是我。”
许观尘强压下喉间涌起的鲜血,哑着嗓子问他:“那老师是怎么死的?”
杨寻并不答他,转过身,留许观尘在他身后大喊:“我问你啊,老师是怎么死的!”
还是不理会他,杨寻从地上搬起右手边的棺材盖,将何祭酒的尸首封起来,又拿出六只长钉,把棺材钉上。
杨寻不紧不慢地敲着钉子,许观尘默不作声地啐了一口鲜血,别过眼不再看他。
他大概明白了,老皇帝病重之时,给萧启钦点了三位顾命大臣,他自己、何祭酒和杨镇。
他是定国公,虽不会武,任的却是个武爵,又与雁北戍边军钟家有联系,这是兵权。
何祭酒是天下八分士子的老师,这是声望与人才。
杨寻是恩宁侯府的世子,又是金殿上皇帝钦点的探花郎,这是才学。
他们三人,何祭酒是萧启的外祖,又是萧启的老师,许观尘和杨寻与他,既是君臣,又是自小一起念书的师兄弟,老皇帝会选他们三人,也是自然。
萧启身死之后,杨寻暗中筹谋了三年,要拉着何祭酒与他,他们三个顾命大臣,给萧启陪葬谢罪。
按照棺材的排列来看,杨寻虽然恨极了他,却仍旧把他放在中间一位,说明当时老皇帝嘱咐过他们,三人之间,要以许观尘为尊。
许观尘环顾四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萧贽是不是还在何府外边等他,没等到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此地y-in冷,寒意透骨,许观尘瞥见角落里堆着书册,心想这应该是何祭酒藏书的地下,他们还在何府里。
只是何祭酒的藏书太多,这样的地下暗室,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要找起来,恐怕很难。
那头儿,杨寻已经敲好了两颗钉子,正在敲第三颗。
许观尘抿了抿唇,轻声道:“师兄。”
杨寻一时失神,竟像从前一般,随口应道:“怎么了?”随即回过神来,他冷冷道:“你有事?”
“老师……”许观尘顿了顿,“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寻手上动作不停:“我不是你这种欺师灭祖的人,你少用你那种肮脏心思揣度我。”
“你既问心无愧,那你说出来,也无妨。”许观尘咬了咬舌尖,“老师是怎么死的?”
“除夕夜里,守过一岁,老师饮酒服药,自尽而死。”杨寻道,“是你害死老师的。”
“怎么会是我?”
杨寻抬手拂过何祭酒的棺材,道:“倘若不是你,七殿下与何镇又怎么会死?是你弄得老师家破人亡,晚年凄苦。若非如此,老师又怎么会绝望服毒?”
许观尘低低地笑了两声。
“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杨寻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总归你也要去见七殿下了,要怎么处置你,那是七殿下的事儿,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许观尘笑了笑,道:“我笑你傻。”
杨寻不语,许观尘又问道:“为这事儿,你筹划了三年?从七殿下死的时候,就开始筹划?”
“是。”
“你还以为,这件事儿,没人知道?”
“难不成还有人知道?”
许观尘深吸一口气,定定道:“老师知道。”
杨寻嗤笑一声:“老师怎么会知道?就是怕老师为难,我才等了三年。否则早在殿下发丧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在殿下坟前。”
“老师只是不说。”许观尘轻声道,“其实老师早就知道了。”
杨寻开始敲第四颗钉子。
“我最后一次来见老师时,因为你在外边,老师不敢与我明说,怕你那时候就动了手。”许观尘道,“你想不想知道,那时老师,对我说了什么?”
杨寻不答。
“老师说的头一句话,他说我没做错。这是为了安我的心。”许观尘想了想,“第二句话,让我专心事君,不要三心二意,不要再来找他了。”
许观尘轻叹一声:“我那时不懂老师对我的暗示,还以为老师是怨恨我。老师让我不要再来,其实老师是叫我不再来见你。”
杨寻拿着锤子,狠狠地往棺材上一砸,换了个位置,开始敲第五个长钉。
许观尘道:“老师太了解我们了,他一早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老师这三年来,之所以装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是为了应付陛下对七殿下旧人的查探,恐怕……也是为了应付你。”
“你说你顾忌着老师,这三年来才没有对我下手。你说你不能欺师灭祖,所以你不能杀了老师给七殿下陪葬,你只能等到老师死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师兄——”
许观尘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为了你的七殿下,你有没有盼过,要老师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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