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小太监把蜜饯盒子打开,推到他面前:“小公爷,陛下特意吩咐的。”
待他捻起一颗蜜饯吃了,又奉上热茶,小太监将药碗与蜜饯放在木托盘上,躬了躬身:“小公爷早些就寝。”
许观尘应了一声,后来才反应过来,就寝——
他和萧贽。
依旧是一时无话,僵持了一阵子,许观尘起身下榻,拿起搭在衣桁上的干净衣裳,躲到屏风后边。
许观尘半解下衣裳,手划过后背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背上不太对劲。
一道疤。
从右边肩上,延伸到了左边腰上,一道很长的伤疤。
不是新伤,是旧伤,摸上去已经不疼了。
此时也找不见镜子,许观尘很费力地扭过头去看,也看不见什么,只好先换上干净衣裳。
他系好衣带,还是打了两个死结,一抬眼,萧贽就在眼前。
萧贽站在屏风那边,许观尘便抬脚,想绕过他,往另一边走。
不知因为什么事,萧贽y-in着脸,一言不发,明显是恼了,见他要走,反手一推,把碍在两人中间的屏风推倒。
萧贽迈着步子上前,把他堵在墙边。
他从来就是脾气怪,许观尘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喊了一句“五殿下”,话出了口,才想起这人已经不是五殿下了。
许观尘再试探着喊了他一声:“陛下?”
萧贽就站在他面前,把他挤在自己与墙之间。
慌乱之中,好久之前的一个什么称呼,被许观尘从心里很深的角落里挖出来。
许观尘推了他两下,唤道:“萧、萧遇之?”
萧贽面色一沉,低着头,贴近他颈边,倒像是要咬他一口:“你找死。”
第9章 断了仙缘
萧遇之。
萧贽的字。
很少有人知道萧贽的字。
许观尘还在五殿下府上住着的时候,某日晚间给他念经,拂袖掀翻了他放在榻前的印玺,无意看见的。
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也就很少有人这么喊他,也很少有人敢这么喊他。
许观尘有教他念书的老师,他还有萧启等一群同窗友人。
但是萧贽没有,没人这么喊他,就连他亲舅舅裴将军,从前也只喊他“殿下”。
根据许观尘残缺三年的记忆,他只这么喊过两回。
头一回是在元初四十一年的中秋宫宴上。
那日宴上,老皇帝的一个宠妃,不知怎么又惹了萧贽,被他手下人吊在白练湖里浸水。
那时候许观尘已给他念了快三年的经文,老皇帝顾念着儿子,也心疼爱妃,夹在中间不好出面,便把许观尘推出去劝他。
许观尘没法子,硬着头皮顶上去,在他的轮椅前蹲下,喊了他一声:“萧遇之。”
然后开始——
给他念《清静经》。
对上y-in恻恻的萧贽,许观尘就只会这个。
萧贽仿佛回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听他把一篇经文念完。
《清静经》果然很清净。
念完一篇经文,许观尘壮着胆子向他提了要求:“放人。”
“她背地里说你不好。”萧贽用指尖碰碰他的白玉冠子,“本王帮你出气。”
“不、不用。”许观尘也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我不生气了,足够了。”
白玉凝脂,萧贽却好像很喜欢玩他的发冠。又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地应了一声“好”,抬手让手下人放那宠妃下来。
绳子断了,宠妃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老皇帝一行人急匆匆地到湖边去,又急匆匆地离开。
十五月圆,许观尘抱着腿坐他面前,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却忽然觉得,自己与萧贽都孤寂得可怜。
许观尘第二次这样喊他,是在一个月之后的九月秋狩。
又是那件事,为了给萧启求药,许观尘跪在阶下,低低地唤了一声。
所以,第三回 在福宁殿这样喊他,许观尘存了点念旧情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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