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殿中空空荡荡,竟只有二十余官员,并一群瑟瑟发抖、恨不得缩在柱子后面叫人看不见他们的宫人。
二则……
李成业政-治-斗-争上再果断狠辣,也没亲手杀过人。
他就是恨极了檀九章,叫他砍下去,他都免不了要踌躇的。
檀九章看穿了他的色厉内荏,面对寒光烁烁的刀也不过一笑哂然。
他这个世界虽然是个勋贵公子出身,但本人之前的世界里练过,身手很不错。于是,几乎没有费多少力,伸手按在李成业麻筋上,趁对方一松手,轻描淡写地将兵刃夺了过来。
在李成业难以置信又愤怒的目光里,他道:
“殿下,我说错了吗?如今大宿已无力回天,连陛下和太子都走了,殿下一腔忠勇不屈固然令人敬佩,却也不过是枉然。百姓不易,殿下还是放他们一条活路吧。”
李成业愈发气怒灌顶。
也不单是他,旁边也有极其忠于大宿的几个官员跳出来指责檀九章僭越与不忠。
言说为国奉献本是百姓应有之义,大厦将倾,当然得浴血奋战,就算赢不了也要让叛军的人多死一个是一个,哪有让六殿下拼死奋战、他们苟且偷生的道理?
“苟且偷生?”
檀九章面上显出一抹古怪,
“不知张大人对陛下、太子和七皇子有什么不满,竟要如此形容他们?”
“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何尝说陛、陛下……我说的是那些百姓——”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到了此刻,檀九章也不想假惺惺的同他们这些愚忠之人说什么“尽忠”不“尽忠”的事情。
他逼视着这个文臣,语气里带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天子平日享天下珍馐肴馔,坐拥四海财富,养尊处优;百姓终日碌碌,以换箪食瓢饮,勉强充饥。如今叛军临城,天子遁逃,张大人却觉得,应当叫百姓献命吗?”
那张大人面皮紫涨:“你——你大不敬!”
“张大人倒是毕恭毕敬,那不如身先士卒,去守城门?”
“竖子放肆!尔敢跋扈若此、胁迫大臣?!”
“不比张大人口若莲花,纸上谈兵。”
“你!”
“够了!”李成业狠狠一掌拍在旁边案上,脸上全是隐忍怒意。他瞪向檀九章,目光宛如淬毒:“好一个宣平伯。好口才。”
他心中滔天怒火,却发作不得。
哪怕秦璋此人放肆,但就如他所说,留下来的官员不过寥寥,他再杀人,更是先乱了己方大臣的心。
方才秦璋与张大人的口舌之争,看那些没c-h-a言的大臣脸上神情,就知道不少人竟是认可檀九章的。
李成业的心一路沉下去。
正在殿内气氛僵硬之际,有个小黄门哆哆嗦嗦来报,声音里带了哭腔:
“……叛、叛军……开始攻城了!京城八个门都被堵了……”
整个大殿一时间一片死寂。
之前哭泣的人,此刻连哭腔都憋了回去。
李成业狠狠闭了闭眼睛。
他再顾不得处理檀九章什么的,而宫人——这些阉人宫女本来就瑟瑟发抖有如糠筛,被檀九章那番话一说更是没有丝毫去拼命的心气儿。
李成业心知强行带他们去,叛军喊一声投降不杀只怕立刻就要倒戈,于是不得不勉强紧握着拳头,也不管这些宫人,只从齿缝间挤出命令:“兵部侍郎,调兵,随我走!”
号令之后,还不忘狠狠又看了檀九章一眼,似乎要用眼刀把他活活剐死。,
“……是。”
兵部左侍郎应答的声音听着便发虚。
檀九章目送李成业带人大踏步走出殿门,回身对太监宫女们笑了笑:
“到了此时,大宿已无主事之人,诸位宫人且自去吧。”
那些太监宫女有些几乎就是生在宫内,根本不敢离宫,魂不附体地哆嗦哭泣。也有胆大的,跑出来给檀九章磕了几个头,哽咽着感谢他救他们的命,然后便动作迅速地跑了。
“秦伯爷——唉。你这又是怎么个说道啊。这、这些到底是宫里人……”
你怎么就胆大妄为真的做主给放了呢?
檀九章瞥了一眼,是光禄寺大夫,原先也是当时联名请皇帝制止太子寻求津人援助的一个,这段时间被檀九章找人潜移默化,已渐渐与大宿离心。如今他心中想来以苍生为主,在意程度更胜朝廷。
对这种潜在的自己人,檀九章态度好多了。
“到了这时候,他们也没个主子了,自然也不用守什么宫中规矩。比起一群没摸过刀-木仓的宫人真的被带去御敌,不若各寻出路。”
他这样说,光禄寺大夫也没说他“胆大妄为”——看来是被檀九章同化的程度挺深。
他只是跌足叹道:
“唉。如今叛军攻城,外头兵荒马乱,他们出去了也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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