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所以无论柳祁知不知道,都得装一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样子。
因此,无论柳祁这些天多么的忐忑不安,以至于每一步都走得似在火炭上一般,他也不但不敢多问一句,甚至连一个求知的眼神都不敢递给皇帝。这些天过去了,皇帝似乎也很满意他的表现,终于单独召见了他。太皇太后已死,皇太后不敢摄政,现在终于真正地还政于上了。因此皇帝召见他谋事,也不必到御花园一角偷偷摸摸的。柳祁光明正大的来到了御花园中心的亭榭,恭恭敬敬地叩拜了皇帝。
那水榭建在湖中心,对面就是唱戏的亭台,亭台上的歌声和丝竹声顺着水波传来,颇有些缥缈仙乐的味道。少帝在塌上斜躺着,半闭着目,似乎在专心听戏。侍人们都在水榭的阶下听候差遣,非召不敢上台,毕竟少帝从小就不爱旁人接近。故水榭上,只有柳祁这个奉召而来的外臣,还有大太监以及贴身侍卫站在一角。柳祁抬起目来,见仍是上回那个叫做“流星”的侍卫。柳祁忽然觉得有趣,流星原本是金太尉的人,少帝登基之后,金太尉将流星调入宫中充当侍卫,尽管是皇帝心腹,但流星同时也一直与金太尉交好。如今太皇太后驾崩了,想必下一个倒霉的就是金太尉,不知道这流星现在尴尬不尴尬。
如此想着,柳祁看着流星的眼神多了两分玩味。那流星被看得不自在,冷冷地撇过头,却也不发一言,倒是少帝先开口了:“太傅。”柳祁方将目光收回来,垂头敛目:“臣在。”少帝没有多说什么,给了流星一个眼神,流星便识相地退到阶下了。少帝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常无灵做的药。”柳祁闻言冷笑道:“常无灵做的药必然是极好的。”少帝道:“你拿去吧。”柳祁便将药瓶折进袖里,又见少帝开口:“小才。”那大太监名字就叫小才,皇帝登基的时候就是他伺候到现在的了。那小才垂着头,笑着上前,他已训练有素,不用少帝过多交代,就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少帝便道:“你领太傅去看看常无灵吧。”小才恭敬答道:“是。”柳祁闻言大喜,将那瓶灵药紧紧握在了手心,只觉那药瓶冰凉的,又s-hi漉漉的,原是他激动得手心都冒了汗。
他可以去杀常无灵了?!
小才带着柳祁往水榭后头走去。那少帝见二人走了,又托着下巴,目光扫往阶下的流星,流星便乖乖地走了回来。少帝认为那流星心眼比较单纯,很多时候少帝做事都会绕过他,使他不必知道太多。流星也习惯了被排除在外的冷落感,只不自觉地看向渐行渐远的常自碧,头一回觉得这个儒雅的太傅大人使人讨厌。也许是流星那嫌恶的眼神过于直白,少帝微笑说道:“你讨厌他?”那流星愣了愣,半晌才诚实地点了点头。少帝轻轻一笑,说:“那朕杀了他?”流星瞬间浑身都僵住了,汗毛竖起,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一只惊到了的猫。少帝握了握流星发冷的手,笑说:“闹你的。”
柳祁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看流星那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给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他仍揣着药,顺着小才的引路,到了水榭几百步外的一处小楼。那小楼原是给少帝听过戏了,来吃饭饮酒歇息用的。如今空着,就等着柳祁来执行他的任务。小才并不进入,只站在门外,请柳祁自行处理。
柳祁也想起,自己在少帝面前是如何大包大揽,信誓旦旦说要亲手处置常无灵,帮少帝善后。那柳祁踏进小楼,往楼梯上走,越走就越能闻见熟悉的药草香气,越走就越能听见那熟悉的捣药材声,不必走近,不必细看,他就确定常无灵在那楼上。
他要杀了常无灵。
越接近常无灵,这个念头就使他越紧张。
杀了他!
杀了他!
第15章
常无灵捣药,也不知为的什么。原本这种机械又繁琐的事情可以让药童去做,但常无灵却也挺喜欢捣药的,这样机械重复的事情,可以让他心静。
柳祁总是让他静不下来。
常无灵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柳祁了,好像已经很久了,但想起来也不过一些天而已。自从他打造了常自碧以来,他们还未曾分离过一天一夜。这让常无灵产生了错觉,使他觉得常自碧真的是自己做的骨血,还融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身体的部分岂可分离呢?
这些天没见,柳祁还是老样子,那个很美、很美的样子。更值得注意的是柳祁的气质越发地显现出来了。以前的柳祁一直低眉顺眼,努力地在常无灵跟前收敛自己,可现在的柳祁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走得似张开了扇尾的孔雀——自以为是、嚣张漂亮,将招展的尾巴亮到最大,却不知道这样会露出个屁股。
看着这样的柳祁,常无灵漆黑的眸子里又多了点笑意。
柳祁在药柜旁边坐下,斜着脖子看常无灵,姿态又慵懒又自在。这样的柳祁脸上就分明写着八个字:“趾高气扬”、“小人得志”。常无灵只好说:“你似乎很高兴。”柳祁轻轻一笑,说:“是啊,哥。”这声“哥”说得轻柔,但又好像有些讥诮的意味。柳祁又环顾四周,问:“酒在哪儿?”常无灵答道:“大约在楼下吧。”那柳祁今天穿着厚底皂靴,踏在小楼的木头地板上很响,他那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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