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池珺哪怕发觉了,都不要提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冷待与刻意躲避。双方都是成年人,有些事,该过去,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直接挑明,对池珺、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钟奕这样觉得,又想:也就是池珺了。只有他会这样。
池珺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于人情冷暖。可在自己认定的人面前,仍然会是那个小太阳,尽力发光,照亮一切。
正是这样了解池珺,钟奕才更明白。如果自己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池珺的性格,他大约会重新审视两人之间这段友谊。会气馁于钟奕的隐瞒吗?或许会。但那是池珺,在短暂的失落后,他只会很快调整自己,然后想:还好发觉得早,如果到了以后,回到海城了,再出这种事——
那才是棘手的时候。
所以,一切尚早,不管是什么,都来得及。
……
……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灯光仍然是先前的灯光,很暖的颜色,照在两人身上。池珺的神情中,先前的所有不经心都不见了,只剩下认真。
而钟奕看去,竟又察觉到一丝隐隐的焦虑。
十九岁的年轻人,还没学会像以后那样喜怒不现。在尤其了解他的钟奕面前,不说像一张白纸,至少像一汪水洼。丢个石子下去,就能看出他的反应。
钟奕慢慢笑了笑,收拢了身上的气势,坐在原处,很沉着镇定的样子,问池珺:“你觉得呢?”
池珺果然拧眉。
桌上的课本、方才在说的知识点,一下子离两人远去了。池珺定定看着钟奕,像是第一次这样用心端详自己的友人。他慢慢说:“你很有恃无恐……”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钟奕。
哪怕所有人都说,钟奕看上去就很冷淡,不知池珺是如何与他相处,池珺仍然觉得,钟奕是个很好的朋友。原因无他,很多时候,池珺都觉得自己与周身环境格格不入。从前在中学,同学都是各家太子爷。放假了,大家会一起约马球、一起去玩帆船,一起拿证券开玩笑、当谈资。除此之外,又有不少人是高官子女,又了孩子同学这重关系,许多交易,在私下慢慢开展,不露痕迹。
池珺曾经觉得生活就是这样。
他习惯了。至于是否开心、是否快乐,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别的不说,至少和张笑侯待在一起的时候,还算高兴。
可上了大学,他才算真正接触了来自各个阶层的同伴。钟奕无疑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池珺察觉到了,觉得钟奕很聪明、很不凡,哪怕是那样的出身,也一定会踏入自己所在的圈子、阶级。他有点迫不及待,像是发现了一方璞玉,对钟奕一见知交,很想知道钟奕几年后会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成就。他选择拉钟奕一把,又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揠苗助长。好在钟奕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这才一年时间,已经身家百万。
池珺深刻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同时,他从来对人际关系的变动很敏感。在自己生日之后,池珺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池珺:“我觉得?”他看了看钟奕,像是想用视线穿过对方倏忽搭起的一层壁垒。
池珺接受了钟奕的游戏规则,抛出自己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猜想:“你觉得盛源太麻烦,付出回报不成正比?”
钟奕顿了顿,摇头。
池珺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才很仔细地观察起钟奕的表情,又猜:“事业原因——不是?”微表情暴露了答案,池珺对此十分意外,“怎么会,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工作呢。”
钟奕有点好笑。
池珺:“等等,现在的眼神。”他咬了下下唇,垂下眼,电光石火间想到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长辈看小辈?我也只比你小半年吧?不对。”
池珺放在一边桌子上的手捏了捏。
“之前有个学姐来找你。”他重新看向钟奕,“她很漂亮,很多人看她……也不是?”
池珺的喉结滚了滚。
“你,”他的语气有点微妙,带着难以置信,和恍然大悟,“喜欢我?”
钟奕闭上眼。
池珺缓缓靠近他,想看清钟奕的表情。
他喃喃说:“我猜对了——钟奕,你喜欢我。”
这一刻,再回顾过往种种,池珺很快抓住那些自己曾经错过的细节。
“是,”钟奕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心里很乱,”池珺承认,“怎么说,之前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生日?……不,那之前。那天晚上?不,”他仍然是看着钟奕的表情,从对方瞳孔的微微收缩、唇角的一点颤动中得出答案,“更早之前。暑假刚开始,咱们一起收拾东西搬家?不,还要早。端午放假回来,我没给袁文星送东西,搞得大家都知道……不,更早。”
他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似乎比想象中,更要了解钟奕。
而钟奕始终沉默。
像是看着一个厨师,落下刀,剥去洋葱的一层层外皮。
池珺心跳越来越快,离答案越来越近。
他福至心灵:“是运动会那天。”
钟奕:“……”
他有点绷不住自己古井无波的外表。
卧室里,窗户开着。纱窗挡住了飞虫,却挡不住晚风。
一点细风,吹起书页。
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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