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在这把丝绒椅子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面前的红茶一点一点冷掉,用佣人沉默地过来换过两次茶水,可是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茶是上好的大红袍,茶盏是青花瓷,哪怕是用来垫着茶杯的杯垫都绣着花,不是超市里买的便宜货,曾经有人说要看是不是贵族,看茶杯垫就能晓得了。从醒过来看到的宽敞精致的卧室,到穿在身上舒适贴身而且没有标签的裙子,再到这屋里的每一件细小的摆设,都无一不在证明在此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但是孙晴好心里只剩下愤怒,她用仅剩的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所以她才能坐在这里,准备和某个人谈话。脚步声慢慢从走廊那头响起,不紧不慢,她握紧拳头,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来人。那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人,高而清瘦,样貌清俊,但是眉目间依稀有凛冽之色,让人难以与他的目光对视,他走过来坐下,手搁在扶手上,白皙修长,可是指甲上血色不足,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她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用一种沉稳的、冷静的目光回应。就这样过了片刻,他先开口:“身体还好吗?”这声音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玉石轻叩似的动听悦耳。她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扬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这个巴掌拍得又脆又响,声音在空旷的屋里甚至引起了回音,她的手掌被震得发麻发烫,而他的左颊上,一个再鲜明不过的指印迅速浮现出来。可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甚至还用那种心平气和的语调又问了一遍:“身体还好吗?”孙晴好终于无法控制自己:“好?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侵犯了你要我怎么好?”她今天简直遭遇了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可是最糟糕的事情,无意就是面前这一件。时间倒回一天之前。时间:14:00,地点:大厦十八层会议室,事件:公司开内部会议。那个时候的孙晴好还穿着一件合体的米色套装,可是那个时候,她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她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但坐在老板椅里,已经半秃头的中年男人看也不看她,挥了挥手,又说了一遍:“你明天不用来了。”孙晴好不可置信地反问:“您这是辞退我的意思?”“是,你被开除了。”他冷淡地回答。整个会议室里安静无声,其余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墙纸上的一朵花,一点声响也无,没人敢插口,亦无人看看她的眼睛。惊怒之下,孙晴好反倒是平静下来,问:“理由呢?我不曾消极怠工,不曾迟到早退,也不曾违反公司纪律,合约也不曾到期。”“不,你做事消极,所以开除你。”老板冷冰冰地给她扣上罪名。孙晴好怒极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板何妨直说,我只是驳了你的话,所以你要开除我。”大老板翻过一页资料,看也不看她:“我们继续开会。”其余人也纷纷垂下头翻文件,一时之间只听见纸张沙沙作响。她心中怒火滔天,只觉不平与委屈,然而在这里落下泪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故此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心,勉力维持最后的风度,静静走出了会议室,里面有人继续做报告,声音平板,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涩,快步走到洗手间里,埋头痛哭起来。到底是年少气盛,免不了逞一时之气,快言快语驳了老板面子,她实在是太不会做人,孰不见其余人都装聋作哑,当做没有耳旁风。可要她指鹿为马,混淆黑白,又实在是做不到。孙晴好把面孔埋在手心里,暗暗苦笑,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残酷的生活没有磨灭她曾经的骄傲,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学不乖。过了会儿,外面有人走动,她擦干眼泪,想要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迎面走来的是从前公司里要好的同事,可是她们避开了她的视线,讨论说“中饭吃什么才好?”呵,人走茶凉,世态坎坷,没想到人还没有走,茶都被人收走了。她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东西,些许笔和本子,茶杯,盆栽,几袋咖啡,就是全部的行囊。纸箱很轻很轻,但是她却觉得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去财务结算工钱,那个一贯寡言少语不受欢迎的老女人此刻却突然语出惊人:“谁没有跳过几次槽,换过几次工作,年轻人,摔一跤怕什么。”孙晴好觉得意外,这个老女人素来脾气古怪,鲜少与人交好,大家背地里编排她不知多少回,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在她嘴里听见安慰声。唉,也是,患难才见真情。她怀抱着纸箱坐电梯往下,彼时正是下午时分,天气太热,望出去水泥地和天空都是一片亮白色,十分刺眼。大堂里有空调,她站了好一会儿,觉得依旧不真实,早上起来还好好的,不过开个会,就把工作给丢了,如今想来,还觉得啼笑皆非。当然更多的是不安,房租每月要交,刚工作不久,月月光,口袋里没有几张钞票,也不知能捱多少日子,下一个工作不知在何方……后悔吗?后悔的。逞一时之气当然痛快,但是无权无势的小白领,谁没有忍气吞声的时候?到底是太年轻,还沉不住气,受不得委屈。孙晴好想起刚才那一幕幕,都觉得脸颊发麻发烫,像是被人狠狠掌掴了一巴掌。丢人,耻辱,尴尬,惊怒,一个个字活像是刻在了她的脑门上。她带着三分梦游七分魂不守舍走出大门,刚刚走下阶梯没几步,突然被一股大力带倒,她跌了个跟头,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觉得手臂和腿一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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