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桓猊双手轻颤,十根指头的指甲缝里藏满污垢,有红红的血迹,手背,掌心都有一道道被尖锐石子划破的口子,想来找了整整一夜,此时按住她身子的双手都是颤抖的,芸娣心中沉痛万分,满面泪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知道。”但他不能冒这个险,也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察觉到她的难受绝望,桓猊埋首在她凌乱的鬓间,“我把这条命豁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天杀的挖出来,你们两个人的命,一个都不准少,听见没!”
……
芸娣从崖口上回来就昏了,桓猊守了她一夜,翌日清晨,卫典丹走进帐中,就见桓猊满脸胡茬,眼睛不眨地守在床边,卫典丹忙叫人端来热水,又绞了一条热巾子双手递上去,桓猊擦了擦脸,又停下,“人找到没有?”
卫典丹正欲回禀,床上忽然有细微的动静,桓猊示意他噤声,随后俯身向芸娣压低,轻声唤她,芸娣幽幽醒来,脑子懵懵的,慢慢地,她才看清楚床畔之人是桓猊,他俯身弯腰,手指探向她额头摩挲,低声唤她。
芸娣想开口说话,嗓音异常沙哑,一个字儿也喊不出声,她难受,又十分的着急,拼命要说话,泪花儿从眼眶子里掉出来,桓猊扶她起身,端水过来,喂她入口,芸娣双手捧着茶盅,着急喝水待嗓子润了,第一桩事就是问桓琨的下落。
桓琨拍抚她后背的大手微顿,极细微的一下,随后恢复如常,哑声道:“不急,我带你去见他。”
等芸娣看到床榻上沉睡不起的男人,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样子瞧得让人心痛,但很快她收拾起情绪,问道:“闵曜的尸体可有寻到?”
卫典丹连忙回道:“崖底下都仔细找遍,没寻到闵曜的尸体,倒是在崖壁上发现被树藤刻意遮掩的山洞,不止一处,附近山头凡是有崖子的都藏着山洞,出去就是江岸,让他逃个无影。”
氐人之所以有胆子潜进桓营附近,这块地儿早被他们偷偷挖好逃路,刘镇邪正是借坠崖的由头往山洞里逃生,又想摆脱追杀。
当时芸娣就觉不对劲,他忽然亲自爬下悬崖,看上去是真心为她采肝肠草,实际上明知桓猊要来,故意赶在他刚到时跌下悬崖,这样一来她错失肝肠草,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她定会把所有怨恨转移到桓猊身上,当时又在悬崖口上,做出什么事也就不一定,刘镇邪的目的就达到了。
芸娣现在慢慢回过神来,像李羌这样精明的女人,下令烧毁全豫州的解毒草,怎么可能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就是要引桓氏兄弟前来。
这点不止她想到,桓猊早已看透李羌心思,尽快部署。
桓军气势汹汹前所未有,李羌无力抵抗,被打得连连后退,不过半个月,豫州几乎全落入桓军手里。
眼看大势已去,李羌带着部队连夜退到豫州最后一处防线,以坚壁清野之策应敌,然而此时桓猊忽然放弃攻打,转而派使者与氐国皇室相谈,主动开出用十座城池换取李羌一条性命。
氐人素来贪婪,权衡之下爽快应下,少了母族在背后的扶持,加上城中粮食紧缺,李羌没坚持多久,主动与桓猊谈条件,将仅剩的一株解毒草双手奉上,条件是撤兵。
最后桓猊撤兵,然而皇室的美梦泡汤了如何不怒,起先以桓猊毁约的由头想对桓军出兵,但此时氐国上下兵力空虚,全都耗尽在幽赤关一战,唯一能借来的兵力还是江北各部落给的,加上桓猊暗中早已许给这些部落好处,一时间氐国无兵支撑,索性把刀尖对准元气大伤的李羌。
在氐族皇室里,从没有女人掌政,只有一个李羌例外,如何不生矛盾,眼下趁她势弱,斥责她贪功冒进,而毁了氐族与江左的友好盟约。
瞬息之间风云变幻,李羌成为氐人的罪人,人人唾骂诛之。氐族是蛮地胡人,不晓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最后逼得李羌既无兵力支援,放弃幽赤关,带着残余部下投靠对家羯族,借此喘息。
但还没等她恢复元气,就被一名部下斩杀于书房。
这名部下又提着她首级,回到氐国邀功,受到皇室大力提拔,此人正是闵曜。
桓军占据整个幽赤关,等于攻破氐人最后一道防线,氐人人心惶惶方寸大乱,本要趁机一锅端了,此时却从江左传来一则消息。
皇上病危。
这则消息一经传出,庾氏余党趁桓氏兄弟不在建康,想趁此动荡纠集兵马逼近建康城,挟天子以令诸侯,眼看攻进石头城,更是人心惶惶,只因镇守此城的太守乃是前中书令周段翎的大郎周坊,与桓谢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坊并没有这么做,他抵住叛党的进攻,谢玑派来的黑甲兵也在此刻抵达,以迅猛的手段扑灭这场火。
但建康城中,世家人心浮动。
赶在来年春前,桓军班师回朝。
回京路上,大军扎营,夜色下,主帅帐中灯火通明,部将们议事完毕,桓猊前去探望。
拿到解毒药的那天,就给桓琨喂进去,但他中毒已深,又拖延太久,药效就失去了两三分,体内仍残留肝肠草的淫毒,不能操心劳神,须得用药好好调理,因此桓猊特地吩咐,不许有人透露建康那边的事。
他正走到帐前,正见桓琨靠在隐囊上,芸娣半跪在床边喂药,又拿一盘蜜饯来。
桓琨吃药一向不含蜜饯,眼下却拈了一颗,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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