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所有的茶叶、乃至茶具,都是顾淑芬女士亲自挑选寄来的,目的不是给他喝,而是为了待客。朔北是有幸享受这一待遇的第一人。
朔北坐到沙发里那个和某些时候的江沅非常相似的咸鱼抱枕旁,轻笑道:“随便喝什么,你看着挑。”
江沅:“哦。”
那我给你挑一杯娘唧唧的玫瑰花茶好了。转身的时候,他如是心想。
不过几分钟后,江沅端出来的,是一杯汤色澄黄清亮的大红袍。大红袍闻上去有淡淡的兰花香,江沅比较喜欢。
朔北从隔断架上抽了本《人类简史》翻读,江沅把茶送到他面前,他端起抿了一口。味道虽然算不上太好,但不至于太苦涩,朔北感到欣慰。
“在这里没有不习惯的吧?”他合上书,抬眼轻声问。
江沅坐在朔北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摇头:“没有。”
朔北弯了一下眼睛,捏了捏身旁咸鱼的腿,道:“海城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
“啊?”江沅不明所以,甚至以为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他全程逛吃逛吃,勾引人不仅失败,还中了人家的药,唯一表现得不错的是冲那魅妖开了一炮,哪儿好了?
“很乖很听话,不骄不躁,服从安排,关键时候能果断寻找时机出手。”朔北一顿夸,“所以呢,组织决定,给你放个假。”
江沅瞪大眼,不太敢信:“嗯?”
朔北伸手,比了个数字:“加上明后两天周末,一共放你五天。”
江沅眼睛睁得更大,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高压训练,突然迎来一个小长假,就算是朔北亲口说的,但他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他眨眨眼,确认问道:“组长,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朔北眉梢微挑。
江沅嗷了一声,激动得立刻倒下,半秒后想起朔北还在对面,赶紧直挺挺立起来,咳了一声,严肃道:“也就是说,我下周四再去单位?”
“没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江沅恨不得冲朔北大喊一声“谢谢爸爸”,但二十多年来的表情和情绪管理没有白练,到底是矜持住了。
对面的朔北沉声叮嘱:“虽然给你放了一个小长假,但今晚还是要早点睡,不许熬夜打游戏。”
江沅:“嗯嗯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门一关,他一个人在家,谁都管不着。
朔北又喝了口茶:“基础体能训练别落下。”
江沅比了个ok的手势:“好好好。”
朔北:“要按时吃饭。”
江沅答得真挚诚恳:“当然当然。”
朔北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在想什么,不由轻声一哼。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不停,风从半敞的落地窗吹进来,挟着一片花瓣,微微泛凉。朔北放下茶杯,杯盏与托盘撞出一声脆响:“时间不早,我就走了。”
江沅刚才做的都是肯定回答,差点让一句“没问题”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止住,“您这要走了啊?”
“怎么,想留我?”朔北眉梢轻扬,眼底的笑变得有点戏谑。
“太晚了,就不留了,开车注意安全。”江沅陪着朔北起身,笑得非常乖。
朔北理着袖扣往外走,边道:“泡茶的手艺比之前进步了,不过下次别直接用沸水,会影响口感。”
江沅从来没研究过这里头的门道,顿时起了好奇心:“那用什么水?”
“绿茶和乌龙茶用8到90度的水,红茶用沸水。另外,茶叶别一直泡在杯子里。”正好路过厨房,朔北停下脚步,看了眼没关上的储物柜,然后偏头看定江沅,“明天再来看你,我从江屏区过来,有什么要带的,早点说。”
什么?明天还要过来?
江沅震惊,一不小心说出了内心想法。
朔北眼微微眯起:“怎么?不欢迎?还是说,约了别的人?”
江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才从医院出来,一路跟您在一起,哪有时间约别人。组长大驾光临,在下蓬荜生辉。”
那就是有约别人的想法了。
朔北在心底哼了声,伸手揉乱江沅的发:“我早上过来。”
江沅一叠声道好,不躲不闪任朔北薅自己的天然卷,接着跟在朔北身后,把他送到门口。后者即将跨出门槛时,突然回身,低敛长眸,在江沅耳边说了声晚安。
声音压得很低,还很轻,像是轻飘飘坠落的羽毛,扫过时让人不住发痒。
夜晚总是让人在不经意间外泄情绪,江沅从朔北这一声道别中,听出了些许不舍。
他怔在原地,耳根逐渐烧红。
电梯一直停在这一层,朔北的离开非常快。
江沅听见电梯下行,听见叮的一声抵达底层,几秒之后,停在楼下的车发动引擎,打转方向驶离小区。
他把门拉回来,反锁上,狭长漂亮的眼睛低垂,表情复杂得难以名状。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抬手叉腰,扭头看向鞋柜上的背包,恶狠狠问:“你觉不觉得朔北语气听上去娘唧唧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不就是一声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晚安’吗?就像你经常和我说的那样。”阿充一直安静地待在背包里,声音透过布料传出,听上去有点小兴奋,又透着些幸灾乐祸。
“可我和他是互道晚安的关系吗?”江沅收敛起表情,顶着一张面瘫脸,刻意将声线压得平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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