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任旁人如何磋磨,甚至可能承受了那十下,他都会小心翼翼的伪装自己。
而一旦伤害到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会不顾一切。
“里面的人死了,太傅可觉得快活?”
“……那陛下呢?”
苏衍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一点儿都不快活,孤觉得疼。”
把自己最丑陋的模样一点点展示给眼前的人看,有什么可快活的?
殷牧悠鼻子发酸,伸出手去握住了苏衍的掌心,全然不顾他此刻手上脏污的血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又尖锐,又柔软,连一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天冻地寒,陛下可否随臣一块儿回去。”
苏衍脸上露出迷惘:“回哪儿?”
“紫寰宫,太傅府,都可以。”殷牧悠轻声道,“那只幼豹,似乎很喜欢太傅府。”
苏衍喉头滚动,张了张嘴:“孤只是……只是……”
“嗯?”
殷牧悠静静的问,并未着急催促。
苏衍声音颤抖:“不是喜欢太傅府,孤只是喜欢有太傅陪在孤的身边。”
这地方太冷,他像是雪中行走的人,迫切的寻求温暖罢了。
听完这话,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紧:“臣死之前,都会这样陪着陛下。”
苏衍睁大了眼,心脏一抖。
雨越下越大,寒气从四周逼近,唯有殷牧悠牵住的地方,才生出片刻的暖意。
他忍不住朝他多靠近一些。
殷牧悠没有再多言,而是拉着苏衍的手,一步步返回了紫寰宫。
夜太浓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
苏衍累到了极致,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回宫的这几日,还不如在殷牧悠身边睡得安宁。
他好像是乌云翳日下的沼泽,常年不见阳光。忽然有一天,狂风席卷,将乌云驱散,而如今他却像是一株从腐树里长出的嫩芽,无论如何总算是能见到光了。
今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自私胆小,常年来都不敢信任谁,在心中筑起高墙和厚冰。
如今他主动在心里划了一道口子,邀他进驻。
幸运的是,他所喜爱的那个人回应了。
—
苏衍是被阳光刺醒的,他缓缓的睁开了眼,没想到竟过去了那么久。
李德忠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紫寰宫平日并没有多少宫人伺候,是因为苏衍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扰。
苏衍见了他,按压着疼痛的太阳x,ue:“怎么就你一人?”
“陛下是想问太傅吗?”
苏衍轻咳了一声,耳根染上一片水色的薄红:“……谁说的,净瞎猜。”
李德忠忍俊不禁,陛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炸毛的猫。
他把殷牧悠走之前所言告诉了苏衍:“太傅说,荀夫人那边不能不处理,就算这件事情是荀夫人所求,万一事情暴露,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苏衍眉头紧蹙,好一阵失落。
等苏衍梳洗完了之后,又见李德忠一直跪在一侧。
“怎么了?”
想起昨夜殷牧悠的话,李德忠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陛下,老奴……老奴在十年前受过太傅的恩惠。”
苏衍一下子就瞥了过来,紧盯着李德忠看。
李德忠一直低着头,还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苏衍的眼神换成了打量。
要知道说错一个字,不仅会连累太傅,就连自己这条小命都会没了。
李德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十年前,老奴还是洒扫太监的时候,就在紫寰宫服侍了。那日老奴冲撞了圣驾,先帝原本打算打老奴二十板子,是慕公子……现在的慕太傅向先帝求了情。”
他年老身体并不算强健,若挨了那二十板子,兴许就魂归西天了。
那日的恩情,李德忠一记就是十年。
“先帝驾崩,老奴也留在了紫寰宫,后来渐渐得了陛下青睐,照顾了陛下十年之久。”李德忠话锋一转,“只是,这十年来老奴却时不时的有朝太傅府通风报信。”
说完这句,李德忠便伏跪了下去,脸色泛白:“老奴死罪,请陛下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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