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播完,贺冬兰又播了几个台,问薛木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薛木还沉浸在刚刚的压抑中,默默地摇了摇头,说:“您平时看什么就看什么吧,电视剧什么的。”
贺冬兰便随手播到了影视频道,正在播着一部抗战剧,薛木看着那比梦中世界糟糕得不是一星半点的制作水准和价值观输出,心中愈发憋闷,掀开了被子透了透气,又转头问道:“我的手机呢?”
贺冬兰听言答道:“先别看手机了吧,对你眼睛颈椎都不好。”
薛峰却道:“拿回家去了,回头……明天给你拿来吧。”
薛木听言只好点了点头,贺冬兰看了薛峰一眼,没再说话,拉起薛木的手轻柔地给他按摩着。
薛木看着贺冬兰娴熟的手法,问道:“这几个月……您是不是老给我按摩了?”
贺冬兰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大夫说了得给你经常按,不然肌r_ou_萎缩会特别严重,你看,这还是萎缩了。”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又说:“把您手机给我,我想照照镜子。”
贺冬兰听了,手上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薛峰,薛峰犹豫片刻,打开了自己手机的自拍镜头,递到了薛木面前。
一张憔悴枯瘦的脸出现在薛木眼前,油腻的头发软趴趴地扒在额头,满面皆是蜡黄和暗沉的色彩,双眼空洞,皮肤松垮,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模样。
“慢慢恢复了就好了。”薛峰收回了手机,收到,“再说了,男孩子,不用太在乎外貌。”
薛木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多在乎自己变丑的样子,只是这桩桩件件,没有一样让他心情舒畅的,即便看着父母,他的心中也只有愧疚和不安,根本没有任何大难不死的喜悦,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躺好,郁闷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没有任何睡意,他也不想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了。
薛峰和贺冬兰失落地互相看看,也只好给他掩了掩被子,苦闷地坐在床边,期待着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的儿子还能再次醒来。
老天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二天天刚亮,薛木便自然地睡醒了,两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连忙各自请了假,都要留在医院陪他。
薛木的心里灰蒙蒙的,如同窗外满布雾霾的天,在睡去的时候他期待的当然是醒来时仍在万朝阳的卧室里,还幻想着起床后该煮一锅元宵与万树青同食,可是张开眼睛看着冷冰冰的天花板,他的心便跌到了谷底。
薛峰和贺冬兰不明白他为何心情压抑,只当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连带着心里不痛快,因而一面鼓励着他进行康复训练,一面绞尽脑汁地说着些轻松的笑话,希望让他能开心起来。
薛木当然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也清楚自己试图逃避的这个现实中也有他们炙热的爱,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他们,因而只得收敛起内心的沮丧,努力配合着进行那些治疗手段。
可是毕竟在床上躺了近五个月,抬手、抓握这些还不算什么问题,但要下床站立行走,就实在要了薛木的命。
他第一次明白了身体不听使唤是什么滋味,明明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而明明几天之前,他还和万朝阳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一起挤在更衣间里脱掉上衣拍下炫耀的腹肌,现在却只能满头大汗地颤抖着双臂,无力地抓着低低的双杠,竭尽全力,也无法迈出那艰难的一步。
尝试最终还是失败告终,j-i,ng疲力尽的薛木坐着轮椅回到了病房,在薛峰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床上,勉强喝了两口水,又吃了半块薛峰当初给他买的巧克力派,过度消耗的j-i,ng力让他有些困倦,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仍是午后,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仍在这里,还要继续面对下午的训练。
一天过去,吃过晚饭,看了一阵无聊的电视,薛峰回了趟家,把薛木的手机拿了过来,薛木接过手机,却没有一丁点滑开的想法,默默撂在一边,拉了拉被子,合眼睡了。
第二天醒来,仍是医院。
又是一天的训练和治疗,疲惫入睡。
第三天醒来,仍在医院。
第四天。
第五天。
第七天。
第十天。
原本的冷静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消磨殆尽,恐惧感再次侵袭了薛木,他从未在昏迷后清醒过这么长时间,而且无论康复训练多么j-i,ng疲力竭,倒在病床上时几乎是累到昏迷过去的状态,可第二天仍旧会在病房里醒来,他甚至连梦都不曾梦到过那个美好的世界。
周末的时候郑大钱再次来探望他,见到他的状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甚至还拿起了手机和病床上的他一起自拍,柔声安慰他说:“上回你醒了第二天又睡过去,我都快崩溃了,这回好了,总算是彻底醒了。”
贺冬兰也在一旁微笑道:“是啊,医生也说了,现在恢复得也不错,看这个情况过两天就可以拔尿管了,再往后可能都不用住院了,回家慢慢做康复训练就行了。”
郑大钱听言愈发开心,转头对薛木道:“我跟你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等着往后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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