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调背对着,慢慢往上游走,不久就听到身后响起水花溅起的声音,嘴角苦涩地扬了扬,低声骂了句:多管闲事!不知骂的是小屋里的事还是刚才。
溪水很清,鱼很小,南玉调尝试了很久一只都没抓着,挫败地抓抓脑袋,捧了一口水喝。这时少年淌水走了过来,浑身衣袍湿了个透,窘迫地看了南玉调一眼马上低下头去。他那小样惹得南玉调几乎要喷笑了,但南玉调忍了又忍,翻出一小块变了形的糕点递给他:“吃吧。”
少年看看南玉调又看看糕点,眉心皱了皱,摇了摇头。南玉调也不客气,眉梢一扬转手就把糕点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含糊不清道:“巴不得你不要。”说着继续弯腰在鹅卵石下翻着什么,“喂,愣着干嘛?帮忙抓螃蟹啊!”
“螃……蟹?”
“啊!”南玉调惊呼一声,呲牙将手指上小半个巴掌大小的河蟹拔下来抛给少年,“快接着!”
少年下意识就伸出双手去接,螃蟹的大夹子立刻稳稳夹住他的“青葱玉指”,少年脸色唰地就变了,却听那一脸泥印的小孩命令道:“不许扔!拿你的袍子兜起来啊!真笨!”少年脸色越发难看,但他还是咧嘴拔下螃蟹放进袍子窝出的兜里。
南玉调看他那模样可怜的,叹了口气:“算了,你去生火好了。”
“生火?”
“对啊!不然生吃么?”
少年沉默了许久为难道:“孤……我没带火折子。”
孤?南玉调寻思地看了他一眼:“去我鞋子里掏,里面有。”
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不去。”
话刚落音,南玉调挥手就将两只刚捉上来的螃蟹往他身上砸过去,看着少年错愕的表情冷声道:“小屁孩,我可管不着你是哪家的大少爷,什么富贵身份在三江口这都是狗屁。再说我的鞋再脏脏得过刚才那猥琐男吗?想熬过今夜,你就少放屁多做事!”
少年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恨恨地瞪了一眼南玉调,终是一步一歪上岸生火去了。
没油没盐,清水煮小河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寡言少语的少年皱着眉头,眼里写满疑惑。南玉调想了想问:“你对螃蟹过敏吗?”
“过敏?”
南玉调翻了翻白眼,其实她只知道有些人吃海鲜过敏,但河蟹是河鲜,会不会过敏她倒并不清楚,于是她换了个问法:“那你吃过这个吗?”
少年大惊:“这如何能吃?”
南玉调心中大汗,她看了少年一眼:“什么都不吃你干脆死了算了。”说完,掏出最后一块糕点递给他,“我跟你说,你再不吃我也救不了你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却不吃,拿出一方极薄的纱巾包好,放进袖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南玉调的贼眼。南玉调靠过去,用手肘撞撞他:“那块纱巾啊,找个地方当掉能换个好价钱呢……”
“不可!此物乃母……母亲大人临别交付与我的,当不得!”
“哦,你娘给的。那你娘呢?”
少年愣了一下,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真不爽!”南玉调拎起只螃蟹,在空中不停地甩,“又不是没断的小娃娃,你可不可不要搞‘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狗血情调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好文采!那,你的母亲呢?”
南玉调“咔嚓”一声咬破了螃蟹壳,滚烫的汁烫得她直咂嘴:“前世那个妈不太清楚,这辈子那个据说被jiān_shā了……呸呸!烫死我了!”
高瘦的少年猛然一颤,盯着手忙脚乱的瘦弱小孩仿佛盯着个怪物:“你如何可以这般过分?竟毫无悲痛之意!”
南玉调“咔”一声卸了螃蟹的钳子,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逐渐昏暗的暮色中露出狼一样纯粹的冷光:“过分的人是你吧?难道我在这里痛哭涕零,我前世的妈就会张开双臂将我拥抱入怀喊我一声‘宝贝’?难道我厉声恸哭我这辈子的娘就能活过来朝我幸福乐开怀?连现在的重点是什么都没搞清楚,还装什么高贵伤感,我妈可没教过我这么没出息……喂,衣服干了没有?”
少年沉默了,他定定地打量了南玉调许久。睫毛忧郁地敛下来,不知想到些什么。
这时,远远似有人群接近。南玉调两三捧灰盖灭了火堆,不由分说拉着少年跳下个矮坡,躲进草丛里。
“轱辘轱辘”巨大的木轮子碾过乱石堆,四五个中年男子合力推来辆大板车,上面叠着一堆什么看不清楚,他们停止离南玉调不远的地方。
“行了,就这儿吧。”
“就扔这儿?!”
“堂主说了,别让他瞧见就行了。走吧走吧!这鬼地方……”
没一会,几个人抛下“东西”,便推着空车急急原路返回。
“他们扔了什么东西?”两人鬼鬼祟祟从坡下探出头来,对视一眼,小心靠近。
少年走在前面,没几步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傻在原地。
“怎么啦?”南玉调跟上去,立刻也愣住了。
死人,都是死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瘦得只剩皮包骨。
死寂的黄昏中,“死人堆”动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逃之夭夭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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