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某些大臣不淡定了。
“死到临头还想找个垫背!”
“妖言惑众啊妖言惑众!”
“最毒妇人心……”
嘈杂之中,皇甫慑眼里温度已降到最低,他抬手,奋力将手中乌钢枪投掷出去,那枪长了眼睛似的擦着大臣们的发顶、脸颊、肩骨、腰际、膝盖呼啸而过,然后“噌”一声扎进了李建那倒霉催的袍子上,将他连袍带裤腿钉在了地上。
众臣一愣,吓得赶紧“啪”一声跪地,大呼“万岁”。
皇甫慑定定地看着皇后,然后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带走!”
皇后端庄地微笑,眼中有高贵的乏意:“无论谁的命,若能换得陛下江山稳固,臣妾不悔。”
皇甫慑没有回答,但南玉调看到他眼中的疼痛,像一支箭,扎中红心,然后将一切燃烧贻尽。不知是未得到妥当处理的伤口作祟,还是彻夜未寝紧绷的神经击溃了大脑,南玉调终于再无法支撑,往后倒下去。谁的惊呼在耳边,她不清楚,只是脑海中一直盘旋着皇后的笑容,一句“不悔”让心沉重得无以复加。
再醒来时,是另一个艳阳天。阳光肆意穿过寸光殿的红墙绿瓦,在窗棂上烧出琉璃的色泽。南玉调坐在床上,许久许久,发着呆。然后小桂进来,惊喜地喊了声:“娘娘,您可醒了!”
紫钗赶紧唤人过来伺候南玉调起身,换药。没人提起皇后,没人提起德妃,没人提起小皇子,没人提起刑讯,甚至没人提起皇帝。
吃了些流食,南玉调觉得身体暖和些了,这才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样了?”
紫钗知道她的意思,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主子,桃花都开了呢,整个园子都粉嫩嫩,可美了……”
南玉调不搭腔,一口口沉默地吃粥。
紫钗眼泪“倏”就涌出来了,她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主子……小皇子没了……”
始终没能及时救回小皇子,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人能救回他。逆位,难产,强行取出。他来到世上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夭折。
勺子“叮咚”一声落地,南玉调呆呆地看着那晃眼的金属,然后换了另一个勺子继续舀一勺粥机械地送进嘴里:“德妃……呢?”
紫钗摇摇头:“她身子骨弱得很,整日迷迷糊糊,清醒的日子不多。皇上不让人告诉她小皇子的事,怕她受不了,只是说小皇子身体不好,送到寺院里让佛祖照看着。”
小桂想了想,说:“除了皇后,其他人昨日夜里全都处死了,凌迟。那人的儿子也一同处死了……”
南玉调顿了一下,放下勺子:“她害死别人的孩子,皇上不过让她血债血偿罢了。”推开餐盘,擦擦嘴,“带我去见皇后。我还有些话没跟她说完。”
地牢里,皇后端坐着。不过两日不见,她已憔悴了许多,却依然保持着端庄而矜持姿势,见到南玉调进来,她轻轻叹了声:“你终于来了。”
南玉调隔着牢门看着她:“你知道我要来?”
皇后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在等你。”
“产婆说你知道我去过红门送走一个人,你可知道那人是何人?”南玉调劈头就问。
皇后一愣,摇摇头。
南玉调心里一“咯噔”,“你背后那人是谁?”
皇后惊惶地瞪大了眼,然后又释然地微微一笑:“你想太多了,一切不过是愚人的愚作。”
“那么,灾疫你是怎么办到的?”南玉调步步紧逼。
皇后“呵呵”一笑:“天降灾疫,我等凡人何德何能与之抗争?”
南玉调蹙眉道:“既然你不愿告诉我真相,你又为何等我?”
皇后转身,从稻草堆里搜出一双草编鞋,递给南玉调:“修儿自幼不得我照顾,别的孩子一身衣服都有母亲亲手做,他却连一双我做的鞋子都没有……修儿眼中,你才是他亲母,我不怨,我感激你。我待你不善,无论你要如何报复我都无怨言。我时间不多了,只求你今后可以照顾修儿,保护他,陪着他。”
“我拒绝!”南玉调回答得斩钉截铁,也没有接过那双鞋子。
皇后愣了愣,然后放下鞋子,退后一步,朝南玉调行了个大礼,微笑道:“你会的,因为,我是修儿的‘母后’而你却是修儿的‘娘’。也只有你,方能拯救这个正在堕落腐朽的皇族。只有你,方可对抗那挥之不去的霾。你于黑暗的最深处,让所有的影子都无处遁形。”
皇后在南玉调离开后的那个晚上用一支红珊瑚的步摇扎进了自己的心脏,结束了生命。据说那支步摇是新婚之夜皇甫慑亲手为她上的,她用这支步摇为她的孩子编了唯一的一双鞋子,也用这支步摇结束了属于她的一切。那鲜红的珊瑚坠子,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流光溢彩。
皇帝的三个孩子,终于在皇后离去的那个晚上开始慢慢好转。
皇陵的桃花开了,夜风一起,花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落在男人笔直的肩线上。他的手上捧着新刻的牌位,手指划过上面的一笔一划,桃花的花汁染红指尖:爱子皇甫兆之位。
皇甫兆,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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