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略恢复些气力,便须立刻寻找托身之所。他深知醉山僧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此地的晖桉也会厉行巡视。
苍霁打量四下,是个简陋窄院。他用脚合上院门,却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抱起净霖单手翻上屋顶,贴着夜色摸索去了更加幽深的矮巷。他无声无息地落进矮巷,沿墙直入里边。
一道矮门紧扣,苍霁听了听,不见有人,便重力撞开。内室的余热如浪抚面,驱寒煨身。他抵上门,在磕绊的杂物中,将净霖翻放于床上。
这屋子窄小,梳妆匣却满是满当。妆镜擦拭洁净,陈柜中溢出的薄衫轻纱多是艳俗之色。小炉尚暖,温着壶酒。
苍霁贴着净霖横身躺下,近看净霖唇上泛白。他覆着手指擦了几下,面上渐溢凶色,擦得也有力些,擦出些红润后方才停手,将净霖避着伤口抱进胸口。
他这样抱着净霖,好似就能够让净霖暖回来、醒过来。
花娣冻得裹紧绒袄,跌跌撞撞地扑到门上,想做稍歇。她身上还污着,酒气冲天,心里沤成了脏水,恶心得她几乎要吐出来了。可谁知她不过是靠一靠,人便一个扑通倒进去了。
“哪个狗 r-i的偷到老娘”她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撑着梳妆台,掐腰要继续骂,却又戛然而止,讪讪地说,“□□的还睡在老娘床上。”
花娣转头提声,尖声喊:“抓贼呀!”
声音才出,苍霁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口,一脚关上门,将女人拎回来。花娣鹌鹑似的挣扎,觉得苍霁臂力骇人,再扣紧一分她就得见阎王了。
苍霁低声说:“打个商量?银钱好说,借住几日怎么样。”
花娣挣开口:“话说得好听!躲仇家的吧?啊,万一人砍到老娘门前,我该找谁哭?!”
苍霁手臂一松,终于让花娣落地。花娣爬身到另一边,攥紧簪子飞快后退,摸着脖颈喘息。
苍霁蹲下身,眼里的凶悍抹得一点儿不剩,只余着一丝丝一缕缕的为难和踌躇,衬着这张脸活脱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他目光恳切又讨饶:“姐姐,给个活路行不行?”
花娣不好糊弄,并不松口:“乖弟弟,咱也是一介女流之辈,下三滥门槛里混点饭吃而已,没道理为难我是不是?”她仰仰头,“门外右转几步路,现成的客栈由你住。”
苍霁面容线条回缓,在眉端压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苦恼。他点了点床上,话绕舌尖难了半晌才吐出来:“救救命罢。”
他若说些花言巧语,花娣必然不信,可他偏偏似有难处却不道出的体恤样,倒还真让花娣动了恻隐之心。花娣到了这个年纪不是没有过孩子,但正如她自己说的,下三滥门槛里混饭吃的女人,谁敢生个孩子来讨债?连爹都不晓得是哪个呢。
苍霁一目了然,连少年人的忐忑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因着这张脸,显得既不违和,也不古怪。
花娣戒心稍退,仍坐不动,而是望了床上:“兄弟俩?”
苍霁神色尴尬,有苦难言。花娣见识多广,当下略一抬眉,甚解地说:“有甚么说不出的,不就是断袖么?往上去暗地里好这口的多了去,各个装得人模狗样罢了。”她c-h-a|回簪子,颇显造作地掐腰起身,“被人赶出门的吧?”
苍霁不知“断袖”是什么,但他惯会装腔作势,于是面上不露,只颔首回应。
花娣一看被褥,倏地变色:“怎这么多血!”她素指一掀,顾不得摆谱,愕然道,“伤得这样重,不请大夫是要死人的呀!”
苍霁胸口一窒,眉拧了起来。
第15章 灵海
凡具修为者,皆生灵海。灵海或呈惊涛骇浪,或呈潺缓平静,都是修行者脾x_i,ng所示。故而醉山僧的灵气在苍霁体内狼奔豸突,正是应了醉山僧嫉恶如仇的霹雳火x_i,ng。
净霖不醒,苍霁便不肯入定。醉山僧的灵气犹如鱼刺卡喉,扎得他不能内自消融。灵海之间被激得阵阵刺痛,让苍霁眉间紧皱。他坐在床边,腿伸展不出,只得委屈蜷缩。人熬得眼底发青,靠在椅背上盯着净霖不放。
花娣昨晚请了大夫来,可是寻常大夫岂能洞察净霖的伤势?不过是粗略包扎,收拾了伤口。今日一早,苍霁便摸得净霖竟起了热。
苍霁两指拨开净霖的发,见净霖边鬓濡s-hi,汗都浸透了。他指腹触到净霖的耳廓,再顺滑到净霖侧颈,终于摸到了那一处滑腻。苍霁的手指在此停留许久,面色晦暗。
他只需再用点力气,便能让净霖死。净霖一死,他就能将这冰雕一般的皮囊撕裂来看,好好探查一番净霖的心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你到底是人是鬼。”苍霁低声说,“他们将你夸得那般厉害,不过是哄骗我的么?”
他声音越说越低,指尖抵过净霖的皮r_ou_,轻轻划出红痕。那红痕在他指腹下若隐若现,沿着净霖的白颈缓慢拉长,好似一道线绳,将净霖套拴在他的鼓掌间。
花娣挤进门,染了蔻丹的纤手拎着只五彩肥鸟。她一边解着大袄扣,一边看向床。
“人既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不要死守。好弟弟,屋就这么大,不必目不转睛,他也跑不了。”花娣说着用食指挑起钱袋,在半空中摇晃,又喜又得意地说,“药房那些抠门儿鬼!可叫我费了一番力气说价钱,顺路还买了只j-i,晚上炖了来补补。”
苍霁困倦偏头,还不及道谢,就先与那五彩“j-i”目光撞了个正着。那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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