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两辆装饰豪奢的马车从逸王府正门缓缓驶出,几百余随行扈从跟随保驾,仪仗隆重,队列整肃。
车队行至繁华的街道,却没有像往日一般引来百姓翘首围观。街道上行人寥寥,店铺大多闭户,沿途的小摊子也不见了踪影。人足马蹄的踢踏声和车轮槛槛的碾地声在周遭的一片静悄中格外清晰,隐约显出几分威严肃杀的气象。
天齐的纳喜节历来如此,每到这日必会万人空巷,街道菜市上有多冷清,招亲会举办的地方就有多热闹。这些大大小小的招亲会,不但是个户人家招媳纳婿的方式,更是百姓欢度佳节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
行上通往黼黻城的街道,驶在后面稍小的红锦马车,车幄被轻轻掀起一角,一双莹亮的眼睛在细窄的缝隙中出现,眸中的目光游移一阵,忽又消失不见,随即车幄也被匆匆放下。
如此这般好几次。
马车经过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巷时,帘子再次地被轻轻掀起,同样是一瞬之间就急急放下,唯一的不同在于此时车内人的反应。
林迪菲放下帘子,吐了口气,周身的骨头像是被融掉了一般,软软地摊在背后的引枕上。
刚刚的一瞥里,她看到一个人,不是给露不是花罂粟更不是叶落,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也尚未得知,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穿了一件颜色相当特别的衣服。那种颜色,也许在别人看来没有丝毫的特殊,但在林迪菲眼中,却是一条简短而重要的信息——
叶落来了,在事先约好的地方等她。
用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是在不二山上时就已商定好的。
想起叶落,林迪菲忽然有些烦恼地转了个身,目光倏忽黯淡下来。
这十天里,认真算来,怕有七天都能见到他。当然是在脱离自己思想可控范围的梦里。如果说林非非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什么她曾来过的凭证的话,除了这具美丽绝伦的身体,恐怕就要算那一个个镌刻着叶落身影的唯美梦境了。
尽管帅哥、美景和唯美的故事情节一样不少,但这些梦对于林迪菲而言,却并不能归为美梦。相反,那些梦越是绚丽多彩,梦里的叶落越是俊逸迷人,她的负罪感便越会滋长蔓延,几乎要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直不愿正视,但终究无法逃离开心灵的诘难——自己不能野蛮到占了人家的身体还要利用她的爱人。但惨的现实又摆在眼前,要是不借助叶落的力量,自己生存下去的希望便会更加渺渺,而且在蹇折重重的路上,有他这样一个依靠存在,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宽慰。
在他面前继续扮演林非非,借助他的顺利脱险,那以后再对他道明真相,尽管残忍,却是目前唯一选择。
关于迷雾滂沱的未来,林迪菲这几天其实想了不少,也正好趁此机会跟叶落好好商量一番。当然,是以林非非的身份。
一片喧哗声从黼黻城下的浓荫处传来。
林迪菲有些慌张地捏起衣角,看了看华衣下的碎花布料,深呼吸几口,试图平复心境。
这辆马车是进不了黼黻城的,需在城外换乘小轿,然后由内监抬着去黼黻城中斯绫公主的府邸,跟一些王妃和诰命夫人帮公主梳头装饰,再说一些祝福的吉祥话,顺便传授一些选夫秘诀,再然后随她去鹰羽阁参加皇家招亲会。
林迪菲思量的脱身方法是由此萌芽的:三天前的闲聊中,盈罗偶然提起,煜王府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长得很是好看,那日明武帝的亲弟煜王的皇叔康王来访时,恰好看到了她,胡子一笑,指明要煜王把这个丫鬟转送给他,演一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韵事。可那康王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小丫鬟哪里肯从,只好去求盈罗,头上磕出两个血糊糊的大洞,终于得偿所愿,借由已经怀上煜王孩子的理由顺利逃出魔爪。这本来跟林迪菲扯不上丝毫关系的,让她眼睛一亮的是盈罗讲到兴起处突然冒出的一句话:那个小丫鬟跟你倒有六七分相像。
所以,林迪菲后来收留李鸣栩三天,虽说情感因素是主导,但也趁机附加了一个条件——盈罗必须借出那个小丫鬟冒充自己,并且打点好一切,力保自己顺利溜号。
马车甫一停稳,就有侍女过来打起帘子、搬来脚凳伺候她下轿。
林迪菲双脚刚刚沾了沾地,还没有完全站稳,一团不明物体突然冲了过来,强大的弹碰撞力险些撞得她四脚朝天。
“三皇嫂三皇嫂,你总算来了,栩儿等了你好久了。”说完嘟起嘴巴在惊魂未定的某人身上蹭啊蹭的。
“栩儿?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皇子,而且昨天就回了,现在应该在跟李贶翎一样去鹰羽阁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这来捣一场乱,自己的逃跑大计不就彻底告吹了吗?
“昨日从三皇嫂那里出来后,盈罗表姐又带栩儿去城郊放了一会儿风筝,一直玩到天黑就没有回。盈罗表姐说三皇嫂也要来,栩儿就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你开不开心啊?”
林迪菲苦涩无比地扯了两下嘴角,回道:“开心,好开心啊。”心里暗骂盈罗那死丫头言而无信,非但不帮自己,还把小皇子支来捣乱,在这种情况下能逃出去才是怪事。
左顾右盼一阵,果然不见什么什么美貌小丫鬟的身影,怒火窜上心头,拳头和牙齿一齐咯咯作响。
一个内监迎了上来,极尽恭敬地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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