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平常没有多远的距离,今天走的好像格外的煎熬。一进门,知闲便被他抵在了那扇散着凉意的沉重木门上,未及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很强势,却又很温柔。
她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在他的脸上,他那熟悉的眉、英挺的鼻一一入眼,知闲慢慢的放松了身子伸出手去抱住了他,仰起头努力的回应着他如狂的思念。
“怎么过来了?”
他伸手理着她的发,含笑问道。
他指腹间的温度好似直直的传到了她心里去一样,知闲忽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对上他沉静的眼神,她缓缓的说道:“衍之,我想回上海一趟。”
“上次见黄叔叔,他身体就不太好,我想回去看看他。还有外祖母那边,也已经快半年了,这么久没回一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知闲说着,慢慢的垂下了长睫,她觉得自己有些像一个叛徒,在他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任性的要离开北平。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瞿世峥听的,倒不如说是知闲拼命的说服自己,她是正当的该去上海一趟,而不是在逃避什么。
“好,”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知闲,我现在分不开身,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许跟黄叔叔告状。”
知闲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答应,讶异一闪而过,莞尔道:“不,我要告诉黄叔叔你欺负我。”
瞿世峥刮了她的鼻子:“调皮。”
她偎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道:“衍之,我会想你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在黄公馆
深夜的司令部仍是灯火通明,办公室内亮如白昼。月光穿透梧桐的叶,斜斜的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肃穆中又平添了几分静谧。
林逸国敲了敲门,听到回应才踏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瞿世峥拿着铅笔,低头在作布防图,先前拟定的沙盘作业上红旗蓝旗的位置都有挪动,显而易见是更改了计划。
这已经是加班的第七天了。
“少帅,夫人已经离开北平了。徐国凡说一切顺利。”
瞿世峥头都没抬,淡淡的应下了:“嗯,知道了。”
等林逸国出去,他才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额角,俊伟的面容上透出一丝疲惫。
他是知道,知闲以为自己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回上海去的。
外公死后,孩子的事就像数九隆冬时候凛寒的天气,冰面上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缝一般,没有人踏上去的时候,它只是存在着,可是一旦加上了分毫压力,便会以难以阻止的速度迅速的漫延,最终再不容易逾越。
知闲不跟他提起来,不代表他看不见。搬到北平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被她半夜揽在自己身上忽而收紧的手弄醒过。
她的力道很小,以为自己不会察觉,可是长期的军队生活,早就让他养成了本能的警觉性。她不想让他发现,于是他就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也从不在她面前有过内疚自责。
上海于她,应当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眼下,也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城市。好歹有黄金发和赵远钊护着。
日本在华北方面的行为越来越猖獗,知闲若是留在北平,只怕战事未起,自己便已经分心了。
所以这一回放她去上海,他未尝不是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在的。
瞿世峥闭了下眼,再睁眼已是目光锐利。他将手上的红色荷包收到了抽屉里,低头又拿起了铅笔。
一轮明月照离人。白天在云雾中穿梭,终是划破了黑夜,召唤出清晨浅浅的曦光。
上海机场,黄金发早早的就在等着了,他着了件灰色长衫,戴顶帽子,精神矍铄。
知闲一下飞机便看到了他,心中百感交集,付姨已故去,黄叔叔却仍旧站在上海等着她,把当年对她来说只是黄公馆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家。
一时间,既有因付萍而起的伤忧,又夹杂着回家的奇特暖意,竟是叫她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了。
黄金发自打接到知闲要回来的电话,心中便是翘首以待,眼下见了她,亲切和欢喜更是溢于言表,上海滩人人提之惧怕三分的鸿帮老大,竟是显得有几分婆婆妈妈,教他身边的宁强好吃一惊。
他知道黄爷是疼养女的,却不曾想比之先前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知闲离开黄公馆已是多年,她二楼的房间却还是保留着出嫁前的样子,粉色边蕾的窗帘还是当年付萍亲自挑的,就连她常用的那把牛角梳,也是纤尘不染的摆放在镜子前头,一看便知是常有人打扫的。
张妈也是欢喜,直说着小姐回来就好了,不然家里头也没有旁人,连个笑声语都没有,老爷天天绷着脸,教人看了又是愁又是怕的慌。
这样零碎的絮叨给黄公馆带来了活气,也让知闲一颗乱有千思万绪的心慢慢的被理顺了。
只是她已不单单是黄金发的养女这么简单而已,头上顶着瞿夫人的名号,想进黄公馆来应酬的人多如牛毛,还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黄家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知闲回了瞿公馆一趟,段氏言辞间对她很是客气,没有亲人的亲密自然,也没有仇敌相对的愤慨,近而不疏,礼貌的如同她一贯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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