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关注的重点不一样,温如初比墨廿雪成熟,想得深远是应该的,墨廿雪却只着眼当下,只关心他是否喜欢自己,有没有动过心,有没有用过情,他的和言善语有没有哪一刻,不是虚与委蛇。
温如初觉得他们谈不拢了,脸色收敛,恢复一贯的沉静,甚至微带一点冷漠,“子午不敢。”
不敢个头啊,说得比唱得好听。
墨廿雪觉得自己很悲剧,但为了最后一点希望,她鼓起勇气不死心地再问,“你先不管这个,就问问你自己的心,要是喜欢我,我就跟父皇说,让他把你指给我,要是不喜欢,额,那就算……你就不说话。”她没做好准备接受后边一个答案,宁愿他保持沉默。
哪想到温如初果然保持沉默,然后他告了辞就走了。
墨廿雪暴跳如雷地在他身后大叫:“温如初你这个骗子!”
这最后歇斯底里的一声吼惊动了甲板上的大半人,当然也包括看风景的沈阙。按理说他应该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不出来。
很快,果然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墨廿雪回到舱中,见林复还在斟酒,这人是千杯不倒的海量,墨廿雪知道,所以和林复喝酒一向觉得爽快,她走到方才沈阙坐的位置坐下,闷不吭声先喝了两杯。
林复看得惊疑。
墨廿雪小坐了一会,还没开始和林复说话,却来了两个搭讪的,墨廿雪一看也是官家贵族子弟,留了面子友好客气地敷衍几句,将人委婉地赶走以后,才颓然瘫坐,吐了一口气。
“公主怎么了?”
墨廿雪白了他两眼,“这个时候就不用打马虎眼了,明人不说暗话,你成天和沈阙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他的一点小九九?哼,要不是本公主聪明,你们还打算骗我到几时?”
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要是沈阙借着朋友之名对她得寸进尺……到时候覆水难收,还不是任由他说了算?虽然她私心里觉得沈阙其实算得上是个君子。
“……”话题还未拉开,先被一通质问,林复除了傻傻任她发泄,还真不敢吱一声。
她是公主,还是老大看上的女人,林复但凡有话说,都要先酝酿几番,在腹中过几遍稿,何况她现在是在气头上?
暮色渐渐四垂,看不分明的黑暗里,只有几点怅远疏淡的星子,水色山光隐匿于升起流绕的雾霭烟岚之中,除了船行破水和人群嬉闹的声音,在外边看来,却是寂静如死。
这时船上负责安全的勇士们站岗已久,身体也有点乏累,公子闺女们玩闹久了以后,各自回到舱中继续说笑。
长风里,沈阙一个人,定定地望着这片波澜荡漾的江水。风起白衣,整个人明珠美玉般,容光皎皎,风华灼灼,似乎从来不得片刻蒙尘,竟脱俗无垢至此。
这样安静的沈阙让人感到奇怪。
有一个同窗便凑了上来,“沈二,你看什么呢?”
沈阙皱着眉,不回头似在喃喃:“船在江中,要是现在有人凿底……”
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那同窗吓得缩了缩脖子,跟看怪物似的最后瞟了沈阙一眼,便又摇头走了。
其实除了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刀枪棍棒,偶尔洛君承还觉得他三哥有点测命算卦的天赋,譬如什么坏话到了他的嘴里,总会一语成谶。
竟然真的有人凿船!
当发现船舱底下开始漏水的时候,船上的两百号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惊吓之中。那个同窗甚至大喊:“沈阙误我性命!”
林复艺高人胆大,所有人都躲在舱里缩成一团,他迅速冲到外边甲板之上,沈阙听到声音,他脚步匆匆回来,沉声命令周围的士兵:“若有会泅水的,现在即刻下去,捉鳖!”
这件事事关重大,有会游泳的,立刻点头答应了,剥了衣服就往下跳。一转眼就跳了二十个。
“看来我跟水犯冲。”沈阙笑了笑。
林复冲过来,“大哥,我已经让船长往岸边划了,但是这里河道宽阔,若是不想办法堵住下面的裂隙,只怕……”届时会游水的尚可奋力一搏,不会水的……就他所知,墨廿雪就不会水,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这一船人只怕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沈阙在一旁拿起来了一根火把,走到船边栏杆探去,底下飘出几缕红,想来底下凿船的还没走,正憋着气泅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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