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宿舍真的太热了,也许是凉席的质感在记忆里太鲜明,那晚秦放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他爷爷。
他爷是个富有的英俊老头,去哪儿都很有排场。那时候秦放还不叫秦放,他爷总是牵着他的手,喊他“星星儿”。尾音总是带着儿化音,轻松又宠爱的调子。所以那时候别人问秦放名字的时候,秦放总是很利落地答:“我叫简星星儿!”
梦里他住在他爷的小楼里,屋里有条大狗。他爷坐在沙发上摸他的头,秦放坐在他的腿边摸大狗,狗伸出舌头舔秦放的脸,小孩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喜欢。
老爷子“呵呵”笑着,一老一少一狗,带着那么股岁月平静悠长的味道。
梦总是像一场老旧的电影,色调昏黄,连阳光都是暖的,明亮但不晃眼。
秦放醒来的时候小风扇正对着他胸口直吹,秦放慢慢睁开眼,抬起手摸了摸那位置。让小风扇吹了不知道多久,一片冰凉,怪不得觉得心缺了个口子。
因为这个梦秦放一整天情绪都是往下沉的,想念一个已故的亲人,钝刀磨肉。不尖锐,但持续发散,让神经酸胀麻木。
年月太长了,秦放在想念的时候别人都看不出来。华桐和他在一起泡了一整天都看不出,下午俩人还出去跟人吃了顿饭,晚上回来华桐就去学生会了。
秦放自己在宿舍听了半小时歌,后来摘了耳机,想运动。
俩室友在宿舍泡着学习呢,华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放脑子里转了一圈,想拽个人陪他去体育馆打场球。
最后秦放给刑炎发了条消息:炎哥,今天还跑步吗?
刑炎过了几分钟才回他:有事?
秦放回:羽毛球打不打?
刑炎问他:没人陪你打?
秦放想了想,然后低头发了个“嗯”。
刑炎看着聊天界面,挑了挑眉,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十五分钟下楼。”
他手上还有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刑炎放下手机,接着啃苹果。
旁边有人问:“干什么去啊?”
刑炎说:“回学校。”
“这么早?”旁边的人看了眼时间,接着轻笑了声,“谁约你啊?炎哥搞朋友了?”
刑炎一边吃苹果一边收拾东西,钥匙耳机都揣进兜里,没答话。
“刚才问你话你还没说,”对方屈起一条腿踩着沙发,下巴搁在膝盖上,挑着眼看刑炎,“你回不回去啊?”
刑炎吃完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回。”
“那我订票了?”
刑炎留下句:“订吧。”说完就走了。
一场球打到晚上十点。
秦放把身上的力气都甩出去,汗都出透了。他很少跟别人打球能打到这么尽兴,秦放运动起来用力很猛,接他的球很费力。一般不等秦放打痛快对方就没力气了,比如华桐每次陪他都只能陪一半。
秦放喘着粗气坐在地板上,汗从他下巴滴下来,砸在地板上。刑炎从球网对面走过来,捡起秦放手里的球拍,和他自己那只一起装起来。
秦放看着他笑:“厉害啊。”
刑炎也有点喘,他呼了口气,扔给秦放一瓶水:“你也挺厉害。”
秦放喝了小半瓶水,眼睑上有一滴汗,他一抬头那滴汗从睫毛上落下来,像眼泪。他笑了下抬手抹了,问刑炎:“你冲澡么?”
刑炎说:“你要冲?”
“我不冲了,没带衣服换。”秦放朝刑炎伸手。
刑炎伸手,秦放借着他的手使力站了起来。秦放长长地舒了口气,头发都快被汗s-hi透了,说:“我看你也没带衣服,回去冲?”
刑炎点头,说:“走吧。”
两人在走回男生寝室的路上,秦放说:“能陪我这么打球的人挺少的,我朋友说我打球像大牲口。”
刑炎抿了抿唇,说:“还行。”
秦放问他:“网球你会吗?”
“会,”刑炎说,“下次想打球叫我就行了。”
秦放侧过头看他,刑炎还是一副帅扑克脸,没什么表情。秦放眨了下眼,开口低声说了句:“谢了啊。”
他突然来的这声谢,刑炎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后问他:“心情好点了?”
……
他这短短一句让秦放动作顿了一下,他先是垂下眼,睫毛颤了两下,然后失笑着问:“哪来的这么句话啊?”
刑炎淡淡开口:“不是不开心才这么打球?”
秦放很久都没出声,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路边蛐蛐和蝉争相唱歌。
到了男生宿舍六号楼,刑炎把球拍给了秦放,秦放歪着头冲他笑了下,问:“怎么看出的我不开心?福尔摩炎?”
刑炎看着他,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看出来的?”秦放问。
刑炎说:“你眼睛。”
秦放再一次垂下视线,脸上的笑还没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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