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猜想的大概不错,不止如此,梁氏选择夏荷大约还有其他的考虑:如文墨所说,夏荷性子轻浮,行事鲁莽狂妄,这样的人或许更容易控制。
自夏荷升为六姨娘后,气焰顿时水涨船高,再比不得做丫鬟时的光景。她到底有几分姿色,长得还算标致,男人都是贪新鲜的,金昀晖往她院里多走了两趟,夏荷便多了好几身颜色衣裳,浑身上下也插满了首饰,远远望去金光灿烂的一团,分外夺目。
玉言暗暗叮嘱苏氏避免与夏荷争锋,苏氏本来性子安静,自然肯听她的话,因此总远着夏荷。穆氏却又不同了,她一贯得宠,脾气也高调张扬,与夏荷恰似两块火炭碰到一起,噼里啪啦地烧个罄尽。
夏荷仗着得宠,且有梁氏撑腰,每每当众与穆氏过不去。穆氏是个好强的,自然不肯服输,告到金昀晖或者梁氏那里,两人却都不肯偏帮她。穆氏不免更加郁闷,只是积习难改,每每见到夏荷,仍要与她口角几句,过过嘴瘾罢了。
夏荷如此盛势,梁氏看着也觉得欣慰,虽然金昀晖并没因夏荷的事对她改观,依旧少来她这里,但她到底有了指望:只等夏荷生下儿子,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怀着这样良好的愿望,她待夏荷更加殷勤,夏荷也是一口一个“太太”的喊着,亲热的不得了。
梁氏大概真是时运不济,长久以来的期望终究落了空:夏荷没能有孕,长期未有喜信的穆氏却有喜了。
梁氏赶去她院里时,大夫才刚走,金昀晖早得了信儿赶来,穆氏娇羞地倚在金昀晖怀里,絮絮向他诉说自己这些日子怎么胃口不好,吃了吐,吐了吃,睡觉也睡不安稳,竟好像怀的是个哪吒,天天在她肚里翻江倒海。
金昀晖自然百般地安慰她。
梁氏看在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无如她到底是当家太太,只能勉强揉出一副笑脸,上前声声道恭喜。穆氏也不似从前那般恭敬了——虽说她从前也不怎么恭敬——竟连一个谢字也不说,却向梁氏投来饱含得意的一瞥。梁氏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梁氏看着连正脸都不给自己的夫君,忽然感到身为嫡妻的悲哀:她这般苦心营谋,为的究竟是什么呀!
今年的年关将至,府里格外喜气盈盈,这喜气多半来自迎春堂——金昀晖为五姨娘的院子新取的名,因她芳名穆春瑰,且暗含时令,或者说得更深切些:也有对她腹中骨肉深切的祝福,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冬日的庭院总是格外萧索,玉言却独爱这样凄清的意境——也许因为最近热闹得太不堪了。她带着文墨穿过那条突矗的小径,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木,走起来遍体生凉。无巧不巧的,她与穆氏狭路相逢。
穆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哪!”
“外面这样冷,姨娘怎么不在屋里坐着,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好?”
穆氏得意地抚弄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男孩子嘛,总得多历练历练才好,若是连这一点风寒都禁不住,往后可怎么为老爷分忧呢?”多年求子无果,如今终于鸿孕照头,一雪前耻,她还真是士气旺盛。
玉言很有些意外,“怎么大夫已经诊出是男胎么?”
“可不是嘛!”穆氏得意地扬了扬脸儿。
“那姨娘可得小心了,这消息若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您的肚子呢!”玉言平静下来,重又笑道:“再者,大夫的话也不定全准的,还是等生下来再做定论的好,这么急吼吼地吵扰得众人皆知,来日生下若不是男胎,父亲可不得失望吗?”
“你少在这里扫我的兴!”穆氏气道,“你莫以为因为之前那件事我就会怕你,我可告诉你,有我腹中这个宝贝,不管有什么差错,老爷都不会责备我的,你也莫想再利用我来对付太太!”
“姨娘真是好记性,您不说,我都快忘了。”玉言笑吟吟道,“不过话说回来,太太现在可没心思顾及我呢,姨娘您还是多为自己操心吧。”
穆氏气咻咻地去了。
文墨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小声道:“四姨娘现在底气壮得很呢,她还真不怕小姐拿先前的事威胁她!”
玉言无奈地折了一段枯枝,“她的话虽然粗糙,意思却很厉害,她说的不错,有这个孩子在,我的确不能拿她怎样。且我方才明着在呛她,暗里却是在警醒她,她或者听不出来,或者听出来却不以为意。照我看,她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
文墨也无奈地望向外面,她忽然指着湖心道:“咦,那不是夏荷吗?她怎么又和四姨娘对上了?”她大约是叫惯了口,夏荷虽然被抬做六姨娘,文墨背地里仍是直呼其名。玉言说过她几次,只是不改,只得罢了。
玉言放眼望去,果然看到穆氏和夏荷在湖中小桥上对峙着。穆氏雄赳赳地挺着肚子,像一只孵蛋的母鸡那样骄傲;夏荷则华衣丽服,浓妆艳抹,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蜈蚣。
蜈蚣注定是斗不过鸡的。经过短暂的交锋后,穆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扬长而去,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夏荷驻足在原地,眼露凶光地瞪着她。
文墨道:“她两个怎么斗得这样厉害,我看夏荷怕是连将四姨娘推下湖的心都有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言不由生出一丝隐忧来。她虽然不待见穆氏,却也不希望她腹中的孩子被人所害,便道:“既然这样,文墨,你得空便盯着点,别让她生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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