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凶神恶煞,哪能把钱收得回来?偏生,他不是处处与人为难的性子,连去两回哪里还好意思?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借,两不相干,之后也不会有烦心事。
邱艳知道邱铁肖氏上门借粮的事儿,又见陆陆续续来了人,而且,邱老爹态度坚决,拒绝了所有人,邱艳担心他们怀恨在心,和邱老爹说起这事儿,邱老爹也皱眉沉思了会儿,“我也想过,可真借出去了,照样得罪人,你二伯上门我都没开口,何况是别家。”
到最后期限,村里人哀声遍野,今年雨水绵绵,家里新收的麦子晒干的人家几乎都借出去了,邱老爹一打听,严氏家里果真备好了粮食,全借给了邱家族长,从王家少爷来过大房,大房在族里地位高了不少,这回,严氏把粮食借给族长,没有巴结之意邱老爹是不信的,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大房和族长关系好,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雨后的天蓝得透彻,邱老爹挑着箩筐,准备去田里插秧,到门口了,想起一事,转身提醒邱艳,“山里湿气重,你真要去,晚些时候再上山。”邱艳闲不住,昨日下午去山里,浑身湿哒哒的,女儿家比不得男子,身上寒气重不是好事。
“记着了,爹,我洗了碗,待会去田里帮您。”早上,她不准备上山,邱老爹一个人拔秧苗,插秧,一整天下来身子吃不消,往年,邱老爹忙过这阵子,会消瘦许多,每每她去帮忙,都会被邱老爹训斥,叫她回家待着,秋上,她就要嫁到沈家,往后回家的日子也少了,想着邱老爹孤零零一个人,邱艳眼眶通红。
邱老爹低着头,沉声道,“你来做什么?雨后,田里蚂蟥多,你细皮嫩肉的,被咬了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就在家待着就好。”邱老爹挑着箩筐出了门,到田埂上,有人在了,因着借粮之事,村里人对他不满的多,见他一个人,就有人酸言酸语道,“邱生兄弟,怎么不见你未来女婿?沈家小子家里没有田地,上回还过来帮忙怎么今日就不来了?”
邱老爹放下箩筐,拿出里边的矮凳子搁到秧苗旁,一言不发,坐下,兀自拔着秧苗。
见他不答话,有人嘴脸嚣张起来,说话愈发没个忌讳,“难不成沈家和艳儿亲事有变?要我说啊,沈家那小子虽然有爹生没娘养,好歹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行事光明磊落,谁要开口问他借钱,从来不会拒绝,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种性子的汉子哪看得上……”
邱老爹心里不痛快,对方言外之意是他小人作风,邱艳配不上沈聪了?抬起头,张嘴欲和人争执,就听田埂上传来一道男声抢了他的话,“我倒是不知婶子如此了解我,有爹生没娘养,身子话说得一点都不糙。”
沈聪站在田埂上,身姿凛凛,气宇轩昂然口气却冷得人打颤,妇人没认出他,顺口反驳,“你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地儿吗。”说完,意识到什么,神色僵硬,不怪她没认出沈聪,听说过沈聪名字的不少,真正见过本人的却不多,众人想象中的沈聪,身形彪悍,满脸络腮胡,不修蝙蝠,而眼前的沈聪,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孤冷清俊,如果不是身上的衣衫打了补丁,乍一看,竟比王家少爷还要耐看,妇人才一时说溜了嘴,这会儿,猜到沈聪身份,浑身不自在,讪讪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因着沈聪到来,田野里又安静下来,邱老爹心里欢喜,“聪子怎么来了?”
收回视线,沈聪脱了脚上的鞋下田,蹲下身道,“估摸着日子也该插秧了,喝阿诺过来瞧瞧,在门口见您挑着箩筐,就先把阿诺送到了才过来的。”
邱老爹微微一笑,站起身,把矮凳子让给他,“你坐着拔,蹲久了,待会腿发麻。”沈聪双腿颀长,蹲久了,铁定难受,邱老爹无所谓,都习惯了,何况,沈聪能来帮忙,他比什么都高兴。
“您坐着就是了,我蹲着就好。”他腿长的缘故,蹲下身,田里的水湿不了裤子,他手掐着秧苗,往上一拔,只拔起秧苗根叶,儿箩筐里,邱老爹拔的秧苗则是连根拔起,他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垂眼,看求邱老爹手伸到水下,随即,往上一带,秧苗连根而起,他扔了手里的秧苗,又小心翼翼试了试,这回,好了许多。
他抓起旁边的箩筐,去了对面,邱老爹抬起头,满脸欣慰。
两个人,做什么都快得多,拔了大半箩筐,邱老爹直起身子,拍了拍僵直的背,拿起田埂上的一团线,末尾绑着和筷子差不多长的木棍,“聪子,先歇会儿,咱把线拉好,准备插秧了。”
全□□再插秧,秧苗离田久了,影响长势。
邱老爹简单和沈聪说了两下,叫他拿着末端的线,将木棍插在有标记的石头边,自己牵着线走到另一头,紧了紧线,捆了几圈竹棍,插在田里,和沈聪解释,“插秧的话,沿着这根线,别出去了。”各家各户为了不让自己吃亏,插秧时,秧苗顺着以石头为记号为区分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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