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淡然的笑,眼中却冷冷的闪过一息洞察的清明。
辛苍此刻已登到台子高处,站立于长桌前,他的声音不怒而威,看似并未怎么发力,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凝凝,不要胡闹了,退到一边去。”
说的是“退到一边去”,辛凝凝却上了高台,站立在辛苍右侧,赵仲非紧随其后。
辛苍俯视着逡巡了一圈台子下各色各异的人们,清了清声,朗声道:“多谢各位能人异士赏脸来老朽的寿辰宴席,老朽已为各位略备了薄酒饭菜,请各位就此入座吧。”
台上摆了三十来张桌子,以每桌可坐五到六人来算,总共可容纳一百来号人。但目测起来,现场也就有五十多人。
谢尔凌厉的美目在人群里窜了好几窜,最终在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这群北上的“壮士英豪”们本是奔着屠昀司的赏银而来,不想失望而归,却在这时听到屠昀司要上苍然堂与辛苍拼命的消息。
多少人是本着有便宜热闹必然要看不看就是吃亏的心态,甭管认不认识这位辛堂主,总不能白出门一趟。有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进门,有的等在苍然堂门口,有的在镇子上溜达等这场厮杀最后胜利者的消息。
这群人中,又有几人是抱着为辛苍庆生的目的来的?
谢尔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江湖人生。
她从小练武只为报仇,谢刃霜不知教了她多少次要放下心结,她永远做不到,甚至还会在心里咒骂谢刃霜,觉得他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江湖是弱肉强食的斗场,她手中的双剑沾染多少鲜血,她却未曾退缩。
如今却在一张张伪善的面孔前第一次有了厌倦的情绪。
圆桌边稀稀拉拉的坐了人,有几个粗鲁不懂规矩的立刻伸手抓了酒壶就倒酒,抓了肉就往嘴里塞。
辛苍说话从不喜欢绕弯子,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再藏着掖着就有些虚伪了。他微微垂眸,便又昂起了头说道:“想必各位都已听说,屠昀司要来取老朽性命。”
虽已是年入半百的年纪,辛苍的身板却无一丝一毫的佝偻,还挺直的像个年轻小伙子一般。
下面便有人搭茬问道:“在下说话比较直,希望辛堂主不要介意,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辛苍道:“壮士但问无妨。”
“屠昀司……或者是铩羽门与苍然堂是何旧怨?我记……”
那人想说他记得辛苍的大儿子辛明明也是死于屠昀司手中,猛然察觉不妥,又紧紧的闭上了嘴。
辛苍的语气中带了些无奈:“无非是些陈年旧事的恩怨罢了……”
他幽幽的叹着气,下面的人就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
不多时有人在下面情绪激荡的吼道:“辛堂主您放心,今日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会让那个屠昀司得逞的!”
一人说罢,就又有第二个人接话:“就是!有谁不知屠昀司练了那功,不过三年时间,武功进步速度邪速,这些年仗着自己有邪门歪道的功夫傍身横行霸道!”
谢尔不禁有些惊讶。就连陆海生也震惊的张大了嘴。
且不说苍然堂与铩羽门是什么旧怨深仇,往事谁对谁错,就“横行霸道”这一条,是哪来的呢?
虽然他害谢眸身受重伤差点一命呜呼,除此之外,也没听说他做过其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气愤如谢尔,此刻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怎么?难道在场的人都跟屠昀司有仇?屠昀司也杀过他们的妹妹?
辛苍不过就是叹了口气,也许往事错误的根源在他也说不定呢,这些人是吃人的嘴短怎么地?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的群起而攻之了呢?
有一个两个人开了口,就有三个四个。
“我听说屠昀司练的那个邪门功夫叫‘孤煞’,是家传的秘功,内功心法与剑法相辅相成的一套。”
“你知道为何叫‘孤煞’吗?闻说练了此功就不能……屠昀司原本的夫人小妾都被他赶走了。”
“不能什么?你说清楚啊。”
“哎呦你傻吗?就是不能那个呀。男人啊……唉,为了这邪功,值得吗?”
越说越离谱,谢尔眉头拧成化不开的结,握着剑的手徒然紧了又紧。
她是与屠昀司有着仇恨不错,却也不喜欢听这些混蛋们在背后以讹传讹说些诋毁人的浑话。
在谢尔看来,眼前的这群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比屠昀司还要可恨。
陆海生也听得咬牙切齿,他本来就是心性单纯眼里不容砂子的性格,此刻便愤恨的对着谢尔道:“反正屠昀司还没来又听不到,真的到了恐怕他们也不敢说了。”
谢尔突然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他没来?也许他就混在这些人当中!”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洪亮,比方才陆海生的声音高了不止一倍,陆海生浑身一震,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寂静无声。
打不过就卖卖嘴上的便宜呗,反正说闲话不要钱。
辛苍的目光在谢尔身上转了转,继而柔声道:“想必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艳容双剑’了吧?”
辛凝凝侧了侧头,上下打量起谢尔。恍惚忆起这就是那日跟她打马走了个罩面的女子。
谢尔也不出列,只是站在原地,提了些内力回道:“正是。”
她没讲什么“承蒙江湖上的豪杰前辈们看得起我”、“此称号不过是行走江湖时别人冠以的美名”之类的客套话,直接简单扼要的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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