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四岁。练基本功时,风将树叶吹进院子里,他玩心大起,使着小小的掌风将树叶吹起,不让它落地,不知不觉玩得忘我。
猝不及防父亲一掌飞来,将他打得头晕目眩,他趴在地上,盯着那片掉落的叶子,它在父亲脚下发出最后的碎裂声。
“混账!叫你专心习武练功!你竟和一片叶子玩得忘乎所以!继续练习!”
父亲甩手离开。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才发现自己鼻子在流血。
一旁的哥哥们动作不曾停下,目不斜视,好似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
他用衣袖擦净鼻血,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分神。
那天下午三人围在方桌前吃饭,鸦雀无声,父亲走进来,道,“你们谁是犬,谁是獒,最迟五年,我要知分晓。”
对于一个四岁的孩童来说,这个概念实在难以理解,他思考着,十只犬互相厮杀,爹爹说,我们谁是犬,谁是獒,可是我们只有三个人呀。“爹爹,我们只有三个……”他忽然顿住,看着噤声不语的哥哥们,懂得了什么。
为了弥补年龄的弱势,得到父亲的认同,成为那只獒,他擅自加大习武难度,每日远方传来鸡鸣时,他已经将剑法练过几遍了。
这座村庄一年只有冬夏,夏日极短,每年待雪化了,青青的小草只绿半个月,气候便逐渐寒冷。雪化时,他在练功,下雪时,他在习武。
有时实在累了,他会停下来,盯着落在指尖的大雪,每一片形状都不一样,直到它融化成水,就继续。
有一次一只小鸟儿飞进院子里,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却不知不觉放轻。那只小鸟儿,黄褐色的羽毛,白白的肚子,黑黝黝的眼睛,不一会儿,它飞走了。
他告诉自己,只要五年,五年后一切就结束了。
时光在他一遍遍地挥拳,出掌,踢腿中飞逝。
不知多少天,多少月,或是多少年过去了。极其平常的一天,雪像往常一样堆得很厚。“嘿!”,他被一声脆生生的叫唤声硬生生扯去了注意力。余光一瞥,他看到一个约摸和他一般大的小女孩,从门缝里探入脑袋,圆圆的脸蛋儿,扎着两个小辫,甚是可爱。
看到他有偷偷瞟她,她从门缝里钻进来,审视般地绕过两个哥哥,站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双圆圆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好大,揉揉眼睛,又盯着他夸张地叹息说,“哎,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能理会她,因为父亲绝不会允许他不务正业。
不见他回答,小女孩丝毫不怕他的拳脚,瞪着大大的眼睛凑近他,他怕伤着她,一把推开她,她一个没站稳扑倒在地,愣了半晌,泪眼汪汪地转身跑了出去。
有时她还会在门缝里偷偷看他,他能看到,有时她漆黑的头发披肩,有时扎两个小包子,有时辫得像一朵花,有时她穿红色的棉袄,有时是粉色的小马褂,还有嫩黄色的小裙子,但他都装作不知晓。
五年转眼过去。
他依旧是三个人中个子最矮的那一个。
那日傍晚,夕阳格外潋滟。
父亲从外面带回来极其丰盛的饭菜,还有一种从月从未见过的点心,他眉目不似往日那样生硬,第一次柔声说,“今日是八月十五,这点心名为月饼,是一家人团聚时吃的,吃完这最后一餐,不知你们谁还有机会吃到这月饼啊。”
原来这种圆圆的,小小的点心叫月饼。
兄弟三人各自拿起一块,从月吃了几口,酥的皮,包裹着沙馅在嘴里化开,却完全不知滋味。
恍如吃了一个世纪,最终不得不结束。
父亲一袭黑袍品着茶就坐在屋檐下,红色的夕阳映着他满脸刀疤,他微微上扬着唇角,竟有些快活之意。
大哥和二哥一上来便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想置对方于死地,两个人身上伤口渐多,终于伤痕累累的二哥一剑刺穿大哥的脖子,血喷涌而出,溅了二哥一身。凭着多年习武的绝佳视力,他看出二哥颤抖的身体。
正是机会!
他提起剑飞起刺入二哥胸膛,二哥浑身一抖,他害怕了,又□□疯狂地刺了无数次!直到二哥倒下。
他没有看到二哥的神情,他只知道,他赢了。他是最终的那只獒。
大哥的血染红了二哥的衣衫,二哥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父亲放下茶盅,起身拍手道,“好,好。”拍手时,袖子上的金线格外耀眼。
从月缓缓呼出一口气,滴着血的剑从他手中掉落,他的手臂在颤抖,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他的二哥。
终于,父亲第一次牵起他的沾着血的手,带他走出这座小院,头也不回,身后是两个孩子的尸骨。
父亲笑盈盈地说,“生为犬,则命当贱。”
鞋子踩得雪地咯吱咯吱响,小从月木然抬头问父亲,“爹,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父亲温柔道,“别急,从儿,我们还有事没处理完。”
他天真地问,“什么事?”
父亲不言语,带着他一直向前走着,直到一户农家门口,几下轻轻地扣门后,屋里的女人打开门疑惑地问,“你们是?”
父亲微笑,看了小从月一眼,又看向女人,缓缓道,“杀你们的。”
这时小从月看到屋里正在探头往外看的粉嘟嘟的小脸,一如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没有改变。
“哎,你叫什么名字?”
后来爹带他去了一个叫做月神宫的地方,认识了许多人,也知道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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