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的父兄三人各福了福身。
父亲魏武长年习武而厚实粗糙的手掌,像儿时一样轻轻拍着德珍单薄的肩胛,隐含愧疚的声音令德珍瞬间红了眼睛:“珍儿,我和你两个哥哥就送到这,再往前我们也是去不得的。往后你一个人在宫中,家里也给不上什么,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魏武不善言辞,又沉默了片刻,只是道:“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出宫,阿玛再来此接你。”
“妹妹,到时大哥带武哥儿也同来接你。”大哥博启长德珍一轮,成婚多年的他早有子嗣,方满八岁的承武就是他的嫡长子。
作为次子的博城没有身为长子的压力,性子较稳重的兄长活跃不少,他见父兄都说了临别之言,也忙对德珍道:“妹妹,还有我!等你出宫的时候,二哥也一定来接你!”
满人家中的女儿向来金贵,德珍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受尽了父母兄长的宠爱。此时见父兄三人不舍的看着她,又一想离别在即,德珍再难抑制眼中的酸涩,泪水潸潸:“阿玛……”
“什么地方,岂任你哭!”魏武低声喝斥,眼底却犹有湿意。
德珍心中一惊,连忙拭了泪。
离家之前,母亲曾不厌其烦的叮嘱,在宫中首要学会的是做人,做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作为身份低微的宫女,更要谨记一条:一旦入宫,再无哭的权利。
片刻之后,德珍堪堪止住泪水,恐旁人窥去不妙,又忙偷眼四望。
分列正黄、镶黄、正白三旗成竖排列的马车占去神武门外大半,这三竖之间约十尺的空余,分立着三列低头等待最后核查身份入神武门的新宫女。在车列之外的偏僻角落,又分散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堆儿,他们大多是与魏武父子一样为佐领下女子的家人,并在内务府任职方能护送至此。
眼见周围不是低头排列等入宫的,就是正与家人拜别的,想来不会有人注意到方才一幕。
德珍安下心,向魏武道:“女儿莽撞,以后定当谨慎。”
魏武不忍苛责即将分别的yòu_nǚ,他连忙阻止欲拜下的德珍,声音却依旧严厉道:“这次便罢,记住没有以后!”
博城最是偏疼德珍,见德珍红着眼睛听父亲魏武训导,就要像以往一样挺身维护,却让兄长一剂严厉的眼神制止。
德珍只郑重而坚定地看着魏武,沉声答道:“女儿记住了。”
魏武眼中又重蓄起满满的慈爱之色,看着德珍似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唯恐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受苦。然而,他略有干涩的双唇嚅嚅欲动半晌,最终只是板脸作了严父,第一次以武将特有的犀利目光紧紧盯着德珍,肃声道:“你玛麽的话,从今天起就彻底忘记。这是我与你两个哥哥的责任,不需要你背负!你只要等到年满二十五平安出宫,就是报答了家里生养之恩。”
“阿玛……!”德珍难掩激动情绪,眼中噙满无尽泪水。
一年多前祖母弥留之际,人已意识模糊,却念念不忘重回内三旗。甚至于抓住她的手,疯狂而急切的让她答应,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蒙得圣恩以延泽家族,为承武他们下一代乃至后世子孙求一个内务府出身,更甚者脱离包衣旗下。
时隔一年多的今日,魏武却让她忘记祖母的临终遗言,这样深切的父爱得之何其幸也!
面对德珍饱含感动的呼唤,魏武许是觉得面上下不来,也或是不愿在三个孩子前失态,他朝德珍罢罢手:“去正黄旗包衣那等着,莫耽误了时辰。”见德珍不愿挪动半步,魏武再次挥手催促:“你,走吧。”
一入宫便是十年难以得见家人,德珍不舍亦不愿与父兄别离,就任性地死扯着绢帕站在那里,含泪凝望着父兄。
魏武长叹一声,终是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地带着启、城两兄弟离开。
他们离开的那一霎,德珍倍感委屈,却仍不愿移开一步。
他们越走越远,远远地,德珍再也看不见魏武父子三人相似的高大背影,也听不见魏武训斥博城别回头的声音。
终究,给予她十六年庇护的父兄离开了,她将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冰冷地皇宫。
转身,不再痴痴凝望着父兄离去的方向,德珍木然地走向正黄旗的列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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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徽院:顺治十七年称内务府宣徽院,康熙十六年改称会计司,是专门挑选宫女的机构。
内务府包衣:也称内三旗,意为皇家奴才,主要是由皇帝亲领的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包衣组成。内务府,是清代特有的管理宫廷事务的机构。
ps:宫女选秀主要时间在二月,较少安排在八月。
ps:^_^八月二十日,是我一年中最最最最爱的日子,文中就用这一天了。
ps:西木看新文,望新老书友多多支持。
☆、第二章安排去处
在等级深严的紫禁城,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宫女,也被分为了三六九等。因为凡属内务府佐领下上至大臣官员,下至兵丁人家的女子都在选阅之内,她们也难以避免的以父兄身份尊卑,来安排入宫后的去向与月例等事。
待最后一次身份审核过,德珍作为内务府佐领下三品官员之女,很快地被安排了去向。
只听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一一念出她与另外五名女子的名字。
quot;内务府大臣赫泰隆之女,舒穆禄·宝惠。quot;
衣骁骑参领福哈之女,梅勒·玉玲。quot;
衣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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