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庭煦没评价。
“杀完之后我便和步阶朱毛三阿希他们喝酒,喝得有点多。我问他们我做得对不对,那些战俘应该留一命的,毕竟都是妇孺。步阶说,战场上从来没有对错,只有你死我活。那些人看似妇孺,但妇孺又如何?她们一样是士兵一样会持刀杀人,和男人没有区别。冲晋人凶残好战,并不会因为你放过她们而感恩,只会寻到时机再杀回来。今日将军若是心软留她们一命,他日死的便是大聿百姓。将军所做的不过是用侵略我大聿的异族豺狼的命换回无辜的大聿百姓的命罢了。”
卫庭煦:“步阶说得对。其实你心中早也明白,只不过自小听多了仁义和良善的故事,自是良善之人,杀死妇孺这件事和认知有点儿矛盾罢了。”
甄文君看着她温和地笑:“若是以前我会觉得你冷血,所说的也都是诛心之言。但灵璧之死和身处乱世这些年让我明白,初心不改是对的,而雕琢一颗狠心也是对的。错的是不分场合,错的是宽容错了人。”
“当初你那一剑留情,也是因为灵璧临终前的嘱托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卫庭煦肩膀轻轻耸了耸,大概是想笑又不敢用力笑,生怕浑身没好齐的伤一笑就裂开。
“以前言无不尽的你开始知道拒绝,文君,你长大了。”
“一直没跟你说过,我今年二十二岁。”
“嗯,你比我小四岁。”
果然她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我每日都会想起灵璧,这些日子更会想起小花。想起当初她们二人陪着我游历大聿各地时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任劳任怨地照顾我,从未说过半句怨言。她们是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也是重要的左右手。你知道的,我一直腿脚不便,她们也是我的双腿,带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过完成大业之后便让她们自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离开我离开汝宁甚至离开大聿都好,我不再干涉她们任何事。灵璧喜欢游山玩水小花喜欢厨艺,我本想……”
这只是半句话,卫庭煦没有说完,甄文君在等着她说。
没有了下文。
两人坐在阳光下,很长时间谁也没说话。
甄文君起身去搬来风炉架上茶铫,烧水,水微微沸腾,她捏了些盐洒上去,然后缓缓撇去浮沫。
卫庭煦头靠在朱漆圆柱上,眼皮发沉:“你会煎茶。”
“嗯。”待水再沸腾时舀出一勺水,把已经煎好碾毕的茶末加进去,慢慢用竹筴搅拌,“我看过小花帮你煎茶,便是这样煎的。”水三沸,方才舀出的那勺水重新浇回去,茶便算煎好了。甄文君把茶与汤花倒入茶盏递给卫庭煦:
“应该是你的口味吧。”
卫庭煦接过茶盏看了片刻:“这茶盏,你是从卓君府带出来的。”
“嗯。”甄文君道,“汝宁被攻陷之后我从地下水道返回汝宁想要寻找阿母,阿母没找到,便去了一趟卓君府。”
“卓君府如何了?”
“也已经被抢掠一空,只寻出两只茶盏来。”
“这是我的那只。”
“是。”
“你的那只呢?”
“屋中的箱子里。”
“谢谢。”
“有什么好谢。”
“谢谢你将它抢了出来,证明卓君府曾经存在过。”
甄文君噘了噘嘴,没说话。
卫庭煦安静地将茶喝完,把茶盏放下之后,一股暖意从喉咙进入到身体之中,让她冰封多日的身子感受到了一些温暖和安慰。
她说:“小花的死,卫家众多忠诚的护卫之死,是我的失误。”
攻打汝宁是诏武五年年底最最重要的事,也是卫庭煦计划中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
在李延意登基之初,卫庭煦前往万向之路前她就已经找到了李封,李封的确是李翱的后人。本该人中龙凤,该是在宫中长大衣食无忧的皇储,却沦落到在燕行四处偷米偷粮。
寻到李封之后一直按兵不动,她要等的是一个时机,是大聿内乱的时机。
中枢的暗弱众人皆知,即便李延意勤政,强硬地推行变法改革只是为卫庭煦入仕铺路,无法挽回聿室大厦的倾倒。所有诸侯都在暗中储备实力,只要李延意一死,幼主的着落便会引燃最终的导火索,卫庭煦一直等的就是诸侯的内斗,等他们相互消耗之后再亮出底牌。
当初薄持深在北边打了好几场胜仗,冲晋来进贡求和,这一切卫庭煦都看在眼里,猜测这是冲晋人的y-in谋,要的是大聿中枢放松警惕。卫庭煦算到了冲晋这次势在必得,但冲晋南下之快之猛却在意料之外。卫纶自尽不仅将卫家从毒发之后疯狂杀戮的李延意手里救了出来,还y-in差阳错地躲过了冲晋大军的袭击。
卫庭煦这些年除掉了心腹之患谢扶宸,也顺利地杀死了李延意,正是士气大盛之时。只待将李封送回汝宁,他们卫家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卫景安一向是先锋,他率兵走在最前方走得非常快,长孙悟领主力紧随其后,卫庭煦带了一万多兵马没有跟随主力前行,走了另一道,避人耳目保证安全。
卫庭煦不疾不徐地沿着卫景安辟好的安全道路前进,前往汝宁的路程很漫长又枯燥,她便开始整理卫家和长孙家所有的武将和谋士清单,以及往后能安置在中枢内的文官。
清点之后有件事让她很烦忧。两家能用得上的武将不少,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都非常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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