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柜台前毫无防备的宁乐的鼻子里,一瞬间,心脏居然颤了颤。这样的香气对于他是十分熟悉的,十分熟悉的香气仿佛牢牢地印刻在记忆的最深处,尽管他已经记不得这香气的记忆究竟出自哪里,尽管这香气已经是久违了的,当再次传入感官,他仍旧觉得分外熟悉。
苏妙端着大海碗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放在他面前,只是简单地说了句:
“吃吧。”
宁乐看了她一眼,这股熟悉的香味弄得他浑身不自在,盯着手边的勺子,迟迟不肯动。
“怎么,不敢吃?打赌时说好了的我能做出来你就肯吃,男子汉大丈夫,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一个姑娘家耍赖吗?”苏妙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菜碗似怔住了,笑问。
众食客闻言便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起哄似的小声嘲笑宁乐没种,不像个带把儿的。宁乐被这些议论激怒了,回头瞪了一圈,议论的人们这才噤声。
“谁说我不敢吃!吃就吃!”沉浸在异样中的宁乐被打断思路,没好气地说,为了维护自己的男性尊严不被轻视,他痛快地抓起勺子舀起大一勺杂烩菜,勇敢地放进嘴里。
一瞬间,猪肉的清醇馨香,白菜的糯软甘甜,豆腐的酥嫩可口,粉条的圆润爽滑,蔬菜的清淡爽烈以及丸子的浓郁酱香迅速充斥在整个口腔,多彩丰富的食材层叠交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本来应该是极不协调的,在经过恰到好处的烹煮之后,却散发着鲜美的、和谐的、绝妙的醉人滋味。
普通的烹饪法却烹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粗率的加工法却煮出了慰藉人心的温暖,那在舌尖上融化蔓延于整片味蕾上铺散开来的滚烫浓香让宁乐浑身一个激灵,他终于想起了这让他心里发酸鼻子发酸的熟悉香气究竟来源于哪段人生记忆里。在那段早已被他抛却即使想要寻找都找寻不到的记忆里,他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也想不起那人的样子,唯一还能在他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的模糊影像只有乡下的瓦房、炭黑的炉灶、秋蝉的鸣叫以及那一碗他的味蕾至今仍旧记得的汤浓菜香的杂烩菜。
他早已忘记了母亲的相貌,却记得那副纤瘦的身体上常常挂着的粗布围裙、因为怕他担心时刻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那最喜欢在他吃饭时抚摸着他的头的粗糙却柔软的双手。
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酸楚起来,熟悉又美味的菜香弥漫在口腔里,他却没有为这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感到欣喜,反而一双小老虎似的大眼睛不知不觉泛起红色,在怕被人瞧见下意识低头时落下两滴豆大的泪珠。
周围的人全都呆住了,前来找茬要踢馆的小霸王居然在吃过一口杂烩菜之后毫无预警地哭了出来,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苏妙看着宁乐在落下两滴眼泪之后动作粗鲁地用袖子擦脸,愣了愣,问:
“好吃到都让你想哭了?”
“是难吃!太难吃了!”宁乐粗暴地擦干眼泪,用一双红得像兔子的眼凶恶地瞪着她,呲起两颗尖锐的虎牙跳起来吼叫。
苏妙下意识后退半步,以免他将口水喷在自己脸上,眨巴着眼睛“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好脾气地笑问:
“小乐乐,要不要吃馒头?”
“你叫谁‘小乐乐’!”宁乐这回真的暴吼出来,声音大得差点把屋顶掀翻,就要喊破喉咙了。
苏妙很有先见之明地堵住耳朵,等他喊完了,端了一盘白花花香喷喷刚出锅的大碱馒头笑道:
“要吃吗?杂烩菜配馒头最好吃了!”
宁乐站在柜台前很凶地瞪着她,却终是没有抵抗得了大碱馒头搭配杂烩菜吃那份儿时记忆里的美味诱惑,粗鲁地抓过一个馒头重重坐下来,就着馒头大口吃杂烩菜,大概也忘了这一碗杂烩菜是用他拿来的烂菜叶做的。
一言不发地吃光一碗杂烩菜,宁乐的心情仍旧很差,摔下勺子一言不发地起身,扭头就要离去。
“小乐乐!”苏妙立在柜台里看着他,含笑唤了声。
宁乐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瞪着她。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苏妙笑吟吟说。
宁乐因为她的笑脸突然很生气,冲着她愤愤地大声喊:“蠢女人,烦死了,少啰嗦!”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苏妙也不在意,解决掉一个麻烦精,心情愉快地回到厨房里。回味一言不发地走到炉灶前,拿勺子舀起锅里还剩了一点的杂烩菜,放进嘴里品了品。
“能吃出味道吗?”苏妙笑问。
回味不答,过了片刻放下勺子看着她,意味不明地赞叹道:“能用一筐烂菜叶做出这样的东西,你还真了不得!”
“化腐朽为神奇也是烹饪的乐趣之一,不是么?”苏妙笑眯眯说。
混沌的头脑似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出现了一角清明,回味怔怔地望着她,这样简单的领悟他却直到她直白地说出来才产生了一丝恍然大悟的共鸣,过去的那些年他都在做什么呀!
“正好咱们缺一个菜筐他就送来了。”苏妙道。
回味看着她正摆弄那只菜筐,忽然想起来,有些不悦地问:
“你叫谁的名字都喜欢在名字前面加一个‘小’字吗?”
苏妙一愣,望着他有些黑的脸,摸着下巴想了想,笑说:
“应该只对我觉得有趣的人吧,因为同贵很无趣,所以我就不会那样叫他。”
“师父……”同贵哭笑不得地笑着。
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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