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的二百来号随从准时赶到,人挨着人肩并着肩,一路从街头排到巷尾,将围观的街坊一律阻隔在外。
我虽不大明白赶个路带上这许多人是为了什么,但考虑到身为京中大户,被歹人山贼瞄上的几率极高,也就没有多问。只亲手拎一把大铜锁将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锁了,再由陆澈牵着,踏上了赶往京城的马车。
这时的我还没有见过大世面,初初两天,只觉得这样被人护卫着,任路上的百姓们艳羡地看着、瞧着威风极了。但两天过去,一股与世隔绝的沧桑感便扑面而来。整日整日地闷在车里,我都快无聊死了。
陆澈倒好,他还能时不时翻个书解个闷儿。但我是个不大爱读书的人,如今又身为人妇,想随手招个随从来闲磕牙也不成,趴窗户上跟侧目的围观群众聊天什么的就更不成了。是以,大多数的时候便只能是他看书,我看他。
实在是看得腻歪了,便扯着他要他跟我讲陆家的事。
而每当这种时候,陆澈便盯着书本头也不抬:“反正要不了几日就到了,眼见为实,你还是自个儿看看吧。”
我一想也是,便又续着此前的动作,撑着腮帮子继续将他看着。
看了一会儿觉着方才起的话头不大好,又换了个话题道:“那要不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陆澈放下书:“小时候的事?”他认真想了一会儿:“小时候无非就是看书写字吃饭睡觉,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我暗暗称奇:“就这样的日子你也不觉得腻歪?”
他勾了勾唇角:“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我调整了个斜倚着的姿势,觉得陆家虽然有钱,但在娱乐活动上着实贫瘠得可以,相比之下,在这方面我就比他富有多了。
不禁撇了撇嘴感叹道:“每天循环着这种枯燥乏味的日子,没把你憋疯也算个奇迹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小时候玩的花样可多了。”说完又得意地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翻绳花,斗蛐蛐儿,捉蚂蚱,还跟小谷子俩翻墙去别人家看新妇。”
陆澈静了片刻,说:“其实小时候也不是不想玩,只是我们陆家家大业大,兄弟姊妹也多,为了博得父亲的青睐,每个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读书。我身为嫡子,自然不能落人话柄,必须比他们更努力才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如常,但我从他的眼睛里却瞧出几分怅然。是以,一下子也不大好意思炫耀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现在你爹已经死了,你又是陆家的家主,想做什么想玩什么都没人管得了。”
陆澈笑了笑:“我从前也以为,只要成为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便可以为所欲为,诸不知,等真正坐上了那个位置,反倒更觉缚手缚脚了。”
我还未真正走入他那样的上流社会,对他说的这些话听得半懂不懂。反正以我此时的认知来看,他这些烦恼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饿他几顿饭就好了。
我打了个哈欠道:“既然坐享了荣华就总该付出点代价,一面想站在最高处,一面又觉得高处不胜寒,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难受,那就培养些兴趣出来。譬如没事儿斗个蛐蛐儿,玩两把骰子,遛遛鸟什么的。”怕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闲散,我又补充:“我们封阳县虽然没人像你这么有钱,但财主还是不少的,他们大多都这样过日子。”
他想了一会儿:“也许你说得不错。”
我扬了扬脖子:“当然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陆澈听完神色一滞,清了清嗓子道:“有梦想是好的,但到了京城可要收敛着些,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千万不可以说出来,懂吗?”
我点点头。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我便有些晕马。
由于平时甚少乘车,而今却冒冒然连坐了六天的马车,一时间胃中动荡脑中发胀,苦不堪言。
陆澈的随从皆是清一色的男子,照顾起来也多有不便。他身为一方财主,更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我这一晕起来,他虽急得手忙脚乱却也没有什么缓解的法子,除了喂水就只能喂饭。
大多数时候,我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以至于马车踏入京城时,我连大燕国的繁华景致都没来得及观看,实乃此生之憾。
不过,我倒是做了个美梦。
梦中正值傍晚,颠簸得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停下来,陆澈拉着我下了车,穿堂越院拐入了一处宫殿。宫殿内金碧辉煌气派万千,一溜长的宫女太监站得齐齐整整,见到陆澈不断山呼:“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安。”
然后陆澈一扬手,一屋子的人便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备茶的备茶,备水的备水,各自忙活开了。
我欢喜地凑到他耳边道:“你是皇帝,那我不就是皇后?”
他望着我愣了愣神:“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心想明知道这是在做梦还惊讶个什么劲儿?但再想一想,又觉着我此时大概睡得还不够沉,否则做梦的人怎么晓得自个儿是在做梦?
我挥了挥手,瞅准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便脱了鞋躺上去:“你先别吵我,让我再睡沉一些。”
陆澈呆了一呆,想阻止我,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眯着眼睛靠了一会儿,却觉得愈发清醒了,且听着周围的声音也不大对劲。既没有随从跑动的脚步声,也没有车轱辘转动的“咯吱”声。但睁开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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