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绫林蓉蓉和赵姨这些当然都不用她特意提,她没有至亲可以邀请。
忽然就想到末世刚来的时候,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陈怡莎死了,白恒走了,边旷,边旷也下落不明。而在那之前他们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讲,好好的兄妹,本该扶持互助的亲人,早早地变味失色。
以前不觉得,可这时她越是幸福美满,越觉得遗憾,而且这种遗憾将会永远延续下去,看似无关紧要,却免不了什么时候牵扯出来就揪痛一下心脏。
再一次失眠,她披衣出来看院落月华如昼夜凉如水,听着极远处断断续续的兽鸣和尸吼,心念浮浮沉沉间,闭上眼眼角有水光隐现。
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终于按捺不住,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声叹息若有似无地响起:“傻丫头,心里想什么,说出来给我听,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努力为你办到。”
边长曦睁开眼,看着蹲在跟前的男人,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印在心里,许久才慢慢说:“我想起了我爸妈,他们去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会怎么担心我,是不是能够想到他们的女儿能有这么一天?”
前世再艰难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起爸妈,她想的是白恒,是末世之前的美好无忧时光,父母的印象很模糊,甚至刻意去回避,偶尔想起会觉得很庆幸——他们离开得早也好,不用面对这个黑暗无望的世界。
可是现在明明该幸福了,明明拥有了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却无法遏制地想起父母,一遍一遍地回想,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看着他们的女儿出嫁,是不是从此可以放下一桩心愿?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忧思愁苦,只要想想他们的生命无疾而终,留下了好多的遗憾和牵挂,心就会疼痛难抑。
其实真正遗憾的不是那些离开的人,而是仍然活在天地间的人们。
顾叙笨拙地为她擦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那种只要自己过得好,父母在天上看到天上看到也会高兴安息的话,他说不来,他将边长曦搂进怀里,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对父母的印象很模糊,生父似乎是个孤儿,又死得太早,所有一切关联被人刻意销毁,连半件遗物也没留下,我连他籍贯在哪里,活了多少岁都不知道。小时候还想着有一天向顾家长辈们问个清楚,可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知道不知道,都不过是一个生理上的关系。”
“我生母……我甚至有时候想过,没有那样一个母亲多好,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生下我?但事实上没有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有我,我十岁的时候开枪杀死那个人,其实当时的想法就是,把这条命还给她,活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可我没死,于是之后我就开始拼命,每一次生死之际,想到的都是,这次该死了,死不了的话,我的命就是我自己挣回来的,和那两个人都没有关系了。”
他自嘲一笑:“你看我以前的想法多幼稚,活在两个死去的人的阴影里,狭隘又自私。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他们撇清关系,时间一长我也就不在乎了,我做不来感恩,只有尽可能地去淡忘,其实生命中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事要做,许许多多重要的人要遇见。”
边长曦抓紧他的衣袖:“顾叙……”
他低头看她:“人活着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之。你因为失去了至亲的人而痛苦,这件事不可挽救,如果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宽慰自己,那很好,可是从头到尾,痛苦是你,安慰也是你,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已经离开的人是没有感觉的。”
他本该柔声安慰,可那段记忆里的情景一一浮现,那么绝望、无声嘶吼的黑暗岁月在眼前逐一闪过,有时候真的是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人可以有精神寄托,可以自欺欺人,可以闭上眼就当做昨日种种不曾发生。
可是这样一来,当你有片刻的清醒的时候,疼痛更加深入骨髓。
所以记忆中,他所做的是让自己麻木,一方面清晰地明白着承受着,一方面行尸走肉一般地活下去。而此时此刻对于长曦——
“你要知道,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永远都回不来,但你还有明天,还有未来,你……还有我。”
只有将伤口剖开,让脓水流走,伤口才可能有愈合的一天。他不希望她憋着深深的心事,表面上天下第一快乐,寂静无人的时刻却被过去所折磨。
将一切摊开在阳光底下,勇敢去面对,或许一开始会很疼,但这种痛楚终究会随着时间淡化,到最后,能够微笑着提起,只剩下淡淡的忧伤。
顾叙想到了自己,他童年到青年,不曾有过多美好的时候,记忆中那极有可能在另一个时空发生过的人生,也是一幕幕的悲剧。他将这一切深深埋在心里,说到底并没有完全释怀。
他和边长曦都一样,心里长了一个个毒瘤,如果不将这些一一拔除,总有一天会成为干扰前进的障碍。
因为有彼此,他们才有也应该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梳理那些,然后放下那些。
不是说要全部坦白或者遗忘,而是再也不要让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成为脚下的羁绊。
这是心的自由和强大。
他抱紧边长曦:“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以前种种就不重要了。我们要快乐,要把握现在,谁也不能代我们活,我们也不能够代替别人活。”
边长曦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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