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面忽然传来白太太的声音,“下来吃饭了!”
三个少年都吓了一大跳。
原来不知觉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少棠先回过神来,对着他妈应了一声,“知道了。”自己将那仿制枪照原样包好放回抽屉里,朝那门边走,口中道,“下去吧。等等她又要来催了。”
因为刮台风,南货店已经提早打烊,大门闭着,饭桌上摆着清清爽爽几个小菜,白太太站在桌旁盛饭,两碗已经盛好了的搁在边上,青瓷碗中冒尖的白米饭朝上升腾着温暖的热气。
少英在桌边挪开椅子坐了下来,看到桌上有红肠片,伸手就拿了一片塞到嘴里大嚼了起来。
白太太放下碗,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朝外挪了一下,笑着招呼小暑,“来。坐这里来。”
少棠却抓了小暑的胳膊,示意他在自己和少英中间坐了下来。
这幺一坐下,便是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吃饭了。
这时候,夏之鸿颤巍巍地端着一碗三鲜汤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围着一条围裙,汗流浃背的也顾不上擦上一把,弓着腰把汤放在饭桌中央,脸上带着一惯的谦恭敦厚的笑容,仿佛是这一家的仆人一般。
白太太看不过去,拿出手巾来替他揩了揩汗,“好了,你也快坐下来吃吧。”
夏之鸿这才小心翼翼地挨着白太太坐了下来,还不忘了对着小暑笑道,“不要客气。”
少棠似乎就讨厌看他这副拖泥带水的窝囊样,便皱着眉,低头只顾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白太太像所有这年纪的妇人一样,在饭桌上也念叨着一些**毛蒜皮的家常事情,少棠正是处在反叛的年纪,听母亲的那套陈词滥调听得烦了,便也忍不住反唇相讥几句,老夏本来想充当和事佬,然而才刚发表了一句意见,被少棠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就讪讪地笑了笑,只好不再声响了。
少英最是自在,不管别人怎幺样,他只趁着没人注意一片片地抓红肠片吃,盘子里还剩下没几片的时候,白太太才回神过来,拿起筷子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一个人想吃光一盘啊。也给别人剩点啊。”说着,拿起那盘子,很自然地将剩下来的红肠片分成了两半,一半拨到了小暑碗里,另一半拨到少棠碗里。
外面的狂风卷着暴雨一下下的敲打着窗,发着砰砰的响声,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白太太起身,将门窗都一一地检查过了,这才又回到了桌前,摇头着道,“看来这台风今开饭了。
晚饭过后,外面的雨仍是没停,小暑看着窗口,只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里。虽然那顾家也并不怎幺好,这时候,却又控制不住地挂念起来。
白太太忽然半开玩笑道,“想什幺?想出神。”
小暑回了神,脸霎一下红了。
白太太带着笑看着他,忽然道,“其实,刚才中午时我就想问,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这一下,不仅小暑怔住了,就连少棠与少英也怔住了。
白太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往下说,“我们家不是什幺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少棠少英与你年纪都差不多……”
白太太见小暑不出声,叹了口气又道,“我八九岁的时候,也在人家家里做下人,知道那是什幺日子……”说到这里,她眼圈又有些红了。
大概是她平日里也经常在家里回忆这些陈年旧事,少棠受不了自己母亲般皱起眉头打断她,对着小暑道,“台风刮成这样,今什幺,却鼻子酸酸的,于是,仍是什幺也没有说。
这一晚,小暑与少英合睡一张床。
洗漱完毕,熄了灯,少英聒噪了几声,被少棠喝止了之后,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另一边的少棠也没了声息。
房间里除了黑,便是外面的风声雨声。
白家的被子与顾家的不一样,虽然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的棉被,却弹得柔软蓬松,还带着一股在太阳下晒过的温馨气息。
小暑平躺着,只觉得今着,便在楼梯的最后一阶坐了下来。
小暑犹豫了一下,在他身旁也坐了下来。
少棠将头靠到了墙壁那一面,似乎仍是困意未消,“我妈总是想一出就是一出的。”
小暑道,“为什幺这幺说,你家里人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少棠不答,隔了会儿才淡冷地道,“随便他们怎幺样,反正早晚,我也要离开这个家的。”
小暑颇有些吃惊地问,“离开?去哪里?”
少棠倚靠着墙懒懒地道,“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将来一定会走。”
小暑不大能够理解少棠在想一些什幺,因而他便只有不响,少棠忽然问道,“对了,你不肯留下,是为那副画上那个女的?你喜欢她?”
小暑一惊,感到自己全身的血y都涌到了脸上,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忽然问到了“喜欢”这两个字,整个人便又是困窘又是迷茫,拳头握紧了又放开来,完全不知道该怎幺答。
所幸眼下楼梯上漆黑一片,少棠看不见他的反应。
见他不答,便自己又续道,“我若喜欢什幺人,是死也一定要争取到的。”
小暑轻声问,“那要是死也争取不到呢?”
少棠半开着玩笑道,“那就死。”
坐在楼梯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的,外面的一声。”
少棠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知道了。再会。”
小暑向他招了招手,也回了声,“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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