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遭此劫数,准确地说是茂响遭此劫难,完全出乎杏花村人的意料,不仅以木琴为首的杏花村领导班子目瞪口呆,全体村民们也是大惊失色,更别提已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茂响爷俩了。
正月十六那天上午,也就是木琴走后的一、两个时辰,茂响爷俩站在石子场办公室门前,心情顺畅地看着几个人正在屋前空场里悬挂着一串串的加长鞭炮,整个石子场内煞白刺眼一片,全是洁白的石粉面子妆扮出的结果。
茂响站在场子里,脑壳儿里时时浮现出到东北谋生时,自己孤独伫立于漫天大雪飘摇而下的山川雪原里的情景,周边尽是银白色,白得耀眼,白得干净,白得连自己都融化在了虚无缥缈之中,失去了躯壳,失去了情感,失去了灵魂,仅剩了漫无边际的皑皑银色,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茂响,沒有消融于这银白的色调里,他的躯壳还在,魁梧的臂膀和红润的脸庞上抖动着厚得掉渣儿的自负与得意,他的情感还在,维系着金钱与亲情的那条看不见的绳索,依旧紧紧攥在了他的手心里,丝毫沒有松动过,也从沒想放手过,他的灵魂还在,那条牢牢捆绑着金钱与亲情的绳索,就是他的灵魂,就是他赖以生存奋斗的根本所在。
几十挂大鞭依次排成两行,分列于屋前那条货车行人穿梭不息的宽阔山路两旁,红艳的鞭炮纸,在四周煞白的石粉面子映衬下,显得愈发艳红醒目,就如一串串辛辣的干椒,或是一条条笔直垂下的红丝绸带,在这个尚还阴冷的冬日里,静静地等待着自身的爆燃与飞舞。
茂响是有意要在石子场开业一周年之际,搞个热烈的庆祝仪式,以此向曾侮辱过遗弃过自己的杏花村人示威,在此之前,他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满月和杏仔,是想叫俩人替自己多寻思些新鲜的花样,把庆祝场面弄得越大越热闹了才好,他的想法,立即遭到了满月和杏仔的反对。
杏仔说,咱的石子场本就太扎眼,还有些人沒沾上点儿好处反倒跟着遭了殃,越是这个时候,咱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多想着给村人些益处,少张扬炫耀,场子才能开得长久一些呢?
满月也赞同杏仔的话,几年來,满月有过大喜大悲的经历,从与茂响的美满结合,到茂响的失意流浪,再到茂响的东山再起,满月也随之经历过忘乎所以的幸福、委曲求全的冷落和财大气粗的惬意,种种大起大落的喜忧,让满月悟出了一个做人的道理,那就是,人不管迈到了那截坎儿上,万不可过分出格了,得意处,要收敛着些,失意处,要忍耐着些,这才是过日月最紧要的诀窍,啥时都不敢忘了呢?
因了满月和杏仔的反对,原本想搞个前无先例后难效仿仪式的茂响,不得不一再地简化着自己思谋已久的庆祝方式,到了最后,仅剩了大放鞭炮和摆席犒赏员工两项内容了。
好容易靠到了中午十一点钟,艳红的鞭炮早已悬挂在白石粉里多时了,伙房里也已飘出了令人馋涎欲滴的肉香,茂响用劲儿地扯开喉咙,大声喊道,点鞭啦!随着他的一声吆喝,几十支大鞭依次点燃,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响,茂响石子场的周年庆典仪式,已正式开场。
就在鞭声轰鸣彩纸横飞的当口儿,石子场大门外出人意料地驶进了一辆吉普车,戛然停在了场办公室门前,茂响还以为,户前來洽谈业务,碰巧赶上了自家庆祝仪式呐,他立马就迎了上去,谁知,从车上下來了四、五个陌生面孔的人。
这几个人紧绷着脸面,一叠声地喊叫道,谁是这儿的头儿哦,快点过來,有事要问呢?
茂响心里顿起一丝不祥之兆,他机敏地回道,这儿的头儿不在,出远门哩,你们找他有事么。
有人又问道,谁是暂时管事的呀。
茂响越看越不对劲儿,便依旧哄他道,临时管事的人也出门哩,到山外走亲去了呀,你有啥事,就讲嘛,等头儿回來时,俺们给传话就是。
其中一人从黑皮包里掏出了一张盖有红公章的纸,对了茂响道,有人举报,这个石子场沒有审批手续,属于非法占用国家土地,非法开采国家矿产,被依法取缔查封了,从现在起,所有机器全停下來,所有人员也不得再动矿石一指头,你们赶紧到山外去,把这儿的头儿寻回來,接受公家调查处理,说罢,他就带着随來的人开始断电闸,朝机器设备上贴封条,还把办公室里的抽屉和橱柜都封上了。
茂响的眼珠子都绿了,但是,他依旧沒敢承认自己就是场子主人,在沒弄清楚这伙人的來路和意图之前,他也沒敢趋前查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來人东窜西跑地贴这儿封那儿的。
忙活了大半天后,待所有该封该贴的地方全都粘上了白纸条子后,那个亮公文的人说道,凡是有封条的地方,谁人都不得动哦,谁要是动了,就是触犯了法律,就要上铐子蹲牢房的,叫你们头儿明天就去县土地管理局,接受调查处理,要是躲着不去的话,一切后果自负,到时,别怪我们沒讲清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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