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给我看看!”开门见山的命令语气,白衣少女朦胧绰约的眼波溢满了复杂,三分自责七分心疼,慕绯没有照顾好自己,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做师父的失责!
直到慕绯微微抬头,南雪衣才发现她两眉之间竟残留了一个嫣红的小点,估计也是火花ji-an上去烫的,却也没让她破相,宛如眉心上的一点赤红朱砂,反而愈加惹人怜爱。
南雪衣在床榻上落座,齐老大夫携着侍女们退下后,内室里仅剩了师徒二人再无喧嚣打扰。慕绯见南雪衣靠过来欲抓她的伤手亲自探视,竟有些不自然地胆怯,忽的闪躲开了。
“你躲我做什么?”南雪衣惊问,有些捉摸不透这孩子的心思:“绯儿,是不是我做了你师父,你反而怕我了,不敢亲近了?”
“徒儿不敢。”慕绯轻声道,眼眶愈加潮红s-hi润,缠满绷带的右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那就是怨我了。”南雪衣望着爱徒苍白j-i,ng秀的侧颜,涩然一笑:“怨我把你丢在工坊害你受苦受伤,不管不问...”
慕绯使劲摇了摇头,泪珠滴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喃喃道:“徒儿不敢,师父有师父的道理,而且...历练之事是门规,徒儿不敢不从。”
见她哭了,南雪衣忍不住又靠近了她几分。温热的呼吸拂到慕绯颊边,清幽如墨的眸子里浮起了一丝慧黠意味,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这么乖了,惹出事端的时候就把规矩道理全都忘了?”
慕绯立刻觉得有话哽在喉咙里,压抑得难以忍受。她想解释想说出那支簪子,却又极力压着不能说出口。因为在慕绯的观念里,说出来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现在的她完全不能保证簪子的事还有没有希望,与其说出口又送不出,还不如不说...
南雪衣静静凝视她低头不语的沉默,从她几度变幻的神色里愈加了解这个羞涩又倔强的小徒儿。南雪衣心疼地把手覆在她的伤手上,低问了一句:“还疼么?”
慕绯又是使劲地摇头,一面啜泣还一面倔强着:“徒儿没事,没事了...”
南雪衣立刻气恼了,她宁可慕绯大声喊疼大哭一场,她还是个孩子啊,本来就不该克制自己的喜怒哀乐...“还说没事,绯儿,怎么连师父都骗!”
“徒儿不敢!”
南雪衣不由分地把慕绯纤细的身子往怀里一揽,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越发紧密地搂在了怀里...柔软乌黑的长发贴过那张哭花的小脸儿,她感受到了慕绯因疼痛未止的颤栗,和肩头那一块泪s-hi的冰凉。
南雪衣有些后悔了,是否收慕绯为徒引她入武学修行之道是个错误的选择?铸剑仅是个开始,仅是掀起了习武之苦的冰山一角。习武之路荆棘丛生,哪怕是再有天赋的人也会在流血割伤,甚至走入邪道丢了性命。她想教慕绯,就是希望她能拥有一身武艺保护自己、平安长大、磨砺心性。她的身世太过特殊,只要她活着一日,她的命就会被人挂在刀刃上,随时都要准备面对席卷而来的追杀和陷害。
既然不愿削发为尼,就只能习武自卫!可若是她真的熬不过去...
“绯儿。”南雪衣轻拍慕绯的后背,叹息道:“这几r,i你就好好养伤,不用再去工坊了。为师也不想为难你,为师收你是希望你快乐,不是希望你跟着我吃苦受累。与其这样,宁可就像旁人说的那样袒护你到底...”
慕绯一惊,忽的挣开了南雪衣的怀抱,盯着师父美若仙子的娇颜陷入不安...怎能不去工坊,她没打完的簪子可怎么办!
“你啊,先把眼泪省回去吧!”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拭去慕绯脸上的泪痕,南雪衣展颜笑道:“你好久没见到弟弟了,既然来了医馆,为师就带你去见见他吧!”
果然,一提那久别未见、生死未卜的弟弟,慕绯整个人就像霎时变了模样。萎靡不振的苍白脸色很快激起了过度惊喜的晕红。她像是突然忘记了自己的伤,立刻揪扯着南雪衣的袖摆,央求师父带她去见沈梦翎...
“翎儿还活着!我就知道,我弟弟不会死的!他的伤好起来了吗?他住在哪里?他习不习惯?他怎么不来找我呢?”连珠炮似的问题里满是期盼与兴奋,和那份因着血脉相连而永远割舍不下的牵挂。慕绯一路跟着南雪衣出了医馆,一路走一路不停地问,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来铸剑山庄将近两个月,她只顾着自己拜师学艺日日充实忙碌,竟把唯一的亲弟弟给抛之脑后了!
南雪衣一个问题都未回答,淡淡的脸色黯沉下来,似有难言之隐。只管牵着慕绯在重门深闭的院内曲折迂回,回廊蜿蜒如带,池边山石玲珑,一片潋滟波光。医馆连着铸剑山庄的另外一处别苑,地处整个山庄的西南角,慕绯以前从不曾来过。
白墙青瓦层层绵延,不知庭院幽深几许。待又入了一扇隐秘的石拱门,终于看到了标识的旧匾,书曰“乾坤别苑”。
苑中小径直通往一张矮石桌,那石桌掩映在满目嫣红奇香的梅树下,桌上竟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局。黑白棋子零零落落,似是刚才还有人坐在这里。
——慕绯目不暇接地四处张望,这间别苑的景致秀丽丝毫不输师父的“流音水榭”,真是个养伤的好去处啊!
她还沉浸在如诗如画的景物中,南雪衣已抢步上前走到了石桌旁,敛眉低眸,素手一撩拾起一枚白色棋子,轻轻地落在了应当摆放的位置,仿佛和人悠闲对弈,举手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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