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了,珊娘再次甩了甩手,勾起唇角,回眸看着当先跪在脚榻旁的那个妈妈笑道:“还不知道妈妈是谁呢。”
比起之前那细眯着眼的凶残模样,明明此刻她脸上带着笑,却仍莫名就刺激得众人后背一阵生寒。
“嗯?”
珊娘扬起眉,像在试验着鞋底的柔软度一般,拿单薄的睡鞋在那转着眼珠不吱声的妈妈肩上轻踩了一下。
这极具侮辱性的动作,顿时就叫那个妈妈的脸色变了变,忙垂头答道:“奴婢是二爷的奶娘,奴婢姓孙。”
她飞快地偷抬了一下眼,便只见那大红氅衣里裹着的人儿,虽看着小小的,一副身量尚未长足的模样,偏那被雪白蓬松的狐皮领口衬得格外粉嫩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细而弯长的狐狸眼里满是讥诮。
奶娘默默打了个寒战,飞快地垂了眼,心下却是一阵后悔——不该想当然地以为这十三姑娘是落了毛的凤凰,而顺应讨好小主子,却白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哦,原来你是二爷的奶娘。”珊娘笑道:“敢问,奶娘这一大早就带着二爷来我屋里做什么?”
“不是,是二爷……”
“啧,”珊娘很不淑女地一咂嘴,“孙奶娘可想好了再答。怎么说二爷才七岁,便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怕也是别人挑唆的。奶娘可是负责照顾二爷的人,二爷行事若有什么不妥,头一个该站出来规劝的,便是奶娘。那么我再问一遍,奶娘这一大早的,带着二爷来我这屋里喊打喊杀又哭又嚎的,这是要做什么?”
孙奶娘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她能怎么说?二爷是被人挑拨着来找大姑娘晦气的,我则是顺势来讨好二爷的?!
“奶娘既然答不出来,不如问问二爷吧。”珊娘笑着,回身问那仍抱着床柱不撒手的小胖墩,“你这一大早跑来,是要做什么?”
小胖墩这会大概是屁股上不疼了,一梗脖子,嚷道:“你占了我姨娘的院子……”
“啧!”珊娘又是一咂嘴,打断小胖子的话,回头问着奶娘:“不如奶娘给二爷说说,这是谁的院子?”
奶娘不敢抬头。
于是珊娘哼了一声,“嗯?”
奶娘一抖,只得咬牙道:“是……是姑娘的院子。”
“啊,对了,”珊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着小胖墩,“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胖墩忽闪着眼没敢答话,显然是知道的。
“看来二爷是不知道呢。”珊娘微微一笑,裹着那氅衣弯腰凑到奶娘跟前,“那还请奶娘教一教二爷吧,我是谁?”
“是……是大姑娘……”
侯家各房实在是子孙太多,故而虽然大家族聚在一处时,兄弟姐妹们都以族里的排行相称,但各自回到各房时,便又以各房自个儿的排行另论了。所以这侯玦虽在族里排行第十二,在外面被人叫作“十二爷”,在家时,还是被下人们叫作“二爷”的。
而十三姑娘侯珊娘,在五房自然是被叫作“大姑娘”了。
五房的大姑娘,族里排行十三的侯珊娘一抿唇角儿,笑盈盈地又道:“还请奶娘给二爷说一说,这‘大姑娘’,跟二爷是什么关系?”
“大、大姑娘是……是二爷的长姐。”
“哦,”珊娘笑道,“那么,再请奶娘给二爷解释一下,何谓‘长姐’?”
既然已经服了软,这奶娘倒也光棍,磕着头道:“所、所谓长姐如母,二爷该敬重着大姑娘才是。”
“那么,这么一大早的,二爷领着你们——啊,不,我说错了,是你们领着二爷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二、二爷受了人的蛊惑……”奶娘赶紧磕头认错,“是奴婢该死,没能劝住二爷……”
珊娘笑得更温柔了,“可才刚你们这么又哭又嚎的,是不是想着,便是没占着我这里什么便宜,也要叫人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们?”
奶娘不吱声了,只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珊娘又笑道:“我才刚回来,没那么旺盛的精力去管那些闲事。既然你说是有人蛊惑的二爷,我只当就是这么个说法了。不过,奶娘既是二爷的奶娘,就该担起奶娘的责任来,等会马妈妈来了,还请奶娘费心,把事情经过跟马妈妈好好说上一说,怎么着也该给我个交待才是,总不好白叫我受一场委屈。至于现在,我要更衣了,还请妈妈领着你的人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跪一会儿吧。”
孙奶娘磕了头,才刚要领着人退出去,珊娘忽然又道:“对了,才刚二爷说,我这院子是谁的?”
她看向偷偷摸摸想要跟着孙奶娘她们一同退出去的侯玦。
侯玦害怕地一缩脖子,嘟囔道:“姨娘一直都很喜欢这个院子,父亲都快同意了,若是你不回来……”
“哦?原来二爷是替你姨娘出头呢。”珊娘笑道,“好孝顺的孩子。明儿我得去学里跟先生说一说,我们十二爷真孝顺,要替他姨娘出头,教训他姐姐呢……”
一声“十二爷”,顿时叫侯玦听明白了,他这才刚回家的大姐姐是在暗示,她打算把事情闹大,闹到族里,甚至是学里……
侯玦已经七岁了,世家大族的规矩他并非不懂得,当下一声尖叫:“不要!”
“为什么不要?那么孝顺的事。”珊娘看着他一阵阴笑,“还是说,原来二爷心里也明白,姨娘就只是姨娘,当不得家里的正经主子?更没个做弟弟的,竟为个姨娘要抢姐姐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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