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真正能记住一个人,为他痛不欲生的,只有家人。
她又想到自己,今夜不归,李氏那里定然瞒不住了,看舅舅李荣的反应,她这个借尸还魂的人和李家的缘份大概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名章送进去,主屋那边很快有了动静,灯光摇晃,脚步声杂乱,竟似有好几个人一起迎了过来。
文笙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觉,她刚才问起林伯,那仆从没有回答,若林伯好好跟在白典史身旁,见了名章自然会解释来的只是白麟远近来结交的一个画友,可白家如此兴师动众,这怕是拿她当知情/人看了。
林伯也同时遭了意外?
她不及多想,来人已经迎到了眼前,当中一位大约有五十上下年纪,身体有些发福,头发半白,被几个下人簇拥着疾步而来,脚下有些踉跄,文笙一看这人五官眉眼,便意识到他正是白麟远的父亲,本县典史白士元。
文笙连忙深施一礼,一躬到地:“见过白典史!”
白士元离她五六丈远止步,下人高举灯笼照亮文笙,白士元双目炯炯盯着她,神情痛楚,嘴唇微微颤抖:“我儿的名章,为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文笙声音轻柔:“此事说来话长,顾某是白少爷的好友,贵府一位名叫林伯的老仆可以为我证实。适才听到消息,不知真假,特意赶在宵禁前过来瞧瞧……”
第二十四章白典史
大风刮过庭院。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知远处灵棚里是谁在哭。
这种气氛之下,面前老人的沉默更显悲伤。
白士元身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打破了沉寂:“既然是麟远的朋友,叫他去给麟远上炷香吧!”
文笙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看他的穿戴以及同白士元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仆从之流。
果然白士元听了他的话,向旁侧让了让,带着难言的酸涩道:“难得有人记着麟远,还来送他一程,有心了。”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顾公子请跟小的来。”
文笙便跟着他先去灵棚里上香,白士元就这么一个儿子,灵棚里却有男有女,几个男孩子在文笙上完香后跪拜答谢,应当是白麟远叔伯家的晚辈。
文笙见白士元的夫人偌大年纪哭得两眼红肿,几欲昏死过去,心中悯然,上前柔声安慰了几句。
她这个时候突然赶来,自称是白麟远的朋友,自进了灵棚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白士元和那络腮胡子站在门口,络腮胡子一直不停地盯着她看,见文笙忙完闲下来,附到白士元耳边低语了几句,白士元微微颔首,冲文笙道:“你来,老夫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文笙知道白士元肯定是要盘问她名章的事,正好她也想了解一下白麟远的死因,当下点了点头,又向白夫人深施一礼,退后跟随白士元和那络腮胡子来到正屋。
这间屋子是白家平时待客的地方,有桌有椅,桌上燃着粗粗的蜡烛。
白士元颓然在正中主位坐下,没有请文笙落座,而是先望了那络腮胡子一眼,方同文笙道:“麟远遇上歹人的时候,林三谷就在边上伺候,他无儿无女,现在尸体正停在我白家侧院,等着和麟远同一天下葬。姑娘何时认识的小儿?他的名章又怎么会在你手里?还望你能如实和我们说一说。”
说完了,他顿了一顿,介绍那络腮胡子:“这是本县的傅捕头。”
文笙并不以被白士元识破她是女子为异,她这身装束能骗过寻常人,甚至一些老江湖不经意也能叫她蒙混过去,却不可能瞒得过一位捕头的利眼,这位傅捕头长年巡捕缉盗,适才灵棚里灯火通明,怕是稍一打量,就看出问题来。
她穿着男装,只是为了行走方便。
进了白家才被识破,白麟远的父亲也没有脸色一变把她赶出去,这就够了。至于这些人心里怎么想,文笙并不在意,她完全被别的吸引了心神。
现在连林伯也死了……
她想看一看白麟远和林伯的尸体,还想要知道他们在哪里出了事,是因为什么遇害?
文笙很快打定了主意:要取得白家的信任。她将随身带着的那卷画恭恭敬敬两手递给白士元,道:“白典史请看!”
白士元接过来,发现是幅画,诧异地望了她一眼,两手按着将那卷纸在桌案上打开。
捕头傅长沙很有眼色,连忙帮忙把烛台移近,白士元低头看画,慢慢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旁傅长沙也跟着“咦”了一声,赞道:“好画!这是麟远画的吧。”
白士元却看出来这幅画与儿子平时画的大为不同,说不上这画好在哪里,但一看就远在儿子的那些画作之上,奇怪的是,初一打眼,他确实有着和傅长沙差不多的感觉,这画不知什么地方莫名眼熟,就像儿子白麟远一朝受了高人点化,打通了任督二脉。
紧跟着,白士元便注意到了那画右上角盖着白麟远的名章,以及名章上方的落款。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有了判断:“这是……你和麟远一起画的?”
文笙点了点头,将她和白麟远如何因画结识成了朋友,白麟远赠她名章,相约每逢三、九之日在陈家老店一起画画的事讲了一遍。
文笙这番话非常好查证,白麟远去陈家老店不但有林伯陪着,他坐着家里的马车往返,车夫那里一问便知,而且归雁楼和陈家老店当时都有伙计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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