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聚了一圈人,我们凑过去,人群中央是一个身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牌子的老人,牌子上写满红字黑字,大家围着他一面议论一面举起手机拍照。每当有人将镜头对准他时,他就双目直视着镜头十分配合,像个接受采访的人气明星。
我拉拉苌夕的袖子,“牌子上写的什么?”
苌夕念给我听,我听出来大致是这位老人的在拆迁中失去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人无家可归,据当事人的愤怒控诉,是“奸商勾结黑心官员,强占民房。”最后他请求大家进行一块两块的经济支援,并且给他拍照,传到中央相关部门以及.....联合国某部门。
我实在觉得好笑,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人走上乞讨的绝境之时,费尽心力地准备相关素材时的心情。当他站在某图文店里,对老板说,“你给我印一张牌子,写上.....”最后他拎着牌子走出图文店时,会不会有一种踌躇满志?因此看着那些在大街上拖着残腿和放着催泪悲歌的音响的乞讨者时,我只会觉得那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我和苌夕没有捐钱,但我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当我拍照时,那个老人把脸转过来正对我,模样严肃庄重,那目光里有一种希冀,仿佛我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似的,我受不了这样的情感寄托,仓皇地拉着苌夕的手走了。
“有很多事,”苌夕站在街灯的灯光里说,“你无从辨别真相。”
我有些颓唐地把刚才的那张照片删除了,苌夕也开始删自己手机里的那一张。
“你也照啦?”我有些苦笑着问。
苌夕咬一口菠萝油,“从众而已。”
然而,一删除乞讨老人的照片,苌夕手机的屏幕上就出现了相册里的下一张照片。
她慌忙地把手藏到身后去。我去抢,她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被我给夺了过来。我看着手机上那张照片,问她,“你怎么会有这照片?”
“那天一慌,就按了拍照键。镜头没有调过来就给照下来了。”
照片上,夜晚岑寂空旷的往朝路上,一个跪在地上的狼狈男人,一个如同审判的神祇用枪口抵住他的额头的男人,还有一部停在一旁的加长版林肯,两个钳制住受刑者的保镖模样的男人。
这是记忆,也是证据。
我觉得苌夕的手机开始发烫,几乎要烧伤我的手。我哆哆嗦嗦地就想要删除,苌夕赶紧抢过去,质问我,“你干什么!”
“你留着干嘛?”我的眼睛开始发酸,“留着当证据?去做威风的揭发杀人凶手的女英雄?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有没有想过我!”
苌夕瞪视了我一会,很没逻辑地以一副痞子模样咬了一口菠萝油,声音含混不清地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这非主流台词又是从哪个lún_lǐ剧学来的?”
我莫名的火气不见了,我说,“你就不怕凶手报复你?如果你要去作证的话,凶手一定会报复你的。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听到公开调查这件案子的消息不是吗?就说明有人在把这件事压下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往朝路上死了人,可是所有人都只敢以一种交头接耳的低调姿势传播信息,没有谁公开讨论,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台还是当地微博,我们都没看立案的消息不是吗?”
苌夕有些呆呆地看着我,良久才说,“阔恩桑,这么专业的台词是你的吗?”
我有些无奈,“我最近在看《教父》,里面的黑道逻辑大致如此。政府对于黑道的某些做法会视而不见,把沉默发酵成纵容。”
苌夕摇头,继续咬菠萝油,“阔恩桑,你要知道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你知道郭敬明怎么说吗?他说写小说最好玩的就是可以随便杀人不用负责任。可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里,以现实命名的空间里,有法律和公道,还有良心和正义。”
我揉揉眉头,“苌夕,这么燃的台词是你的吗?”
苌夕白我一眼,用一只手拉住我的手,牵着我往前走,“我小时候很讨厌学政治,可是现在我都记得开篇第一页的八荣八耻。”
“?”
“我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那么刚才地下通道的那个老人呢?”我反驳她,“按照你的逻辑,那是现实里的一桩不公,你看见了,你应当有作为,”我笑了,“你为什么不替老爷爷把控诉信发到联合国呢?”
“阔恩桑别这样,”苌夕停下来看着我,“你冷笑的样子让人很不爽。”
“好吧,”我收住嘴角的弧度,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刚才那个老人,我们无从寻找真相,可是那张照片,本身就是真相。你记得《少年维特之烦恼》里阿尔伯特对维特的话吗?我们最喜欢的那一句。”
我点点头,我记得那句话——
“可你必须承认,”阿尔伯特说,“某些行为,不管动机是什么,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看着我的神色,苌夕继续说,“不管动机是什么,开枪杀人,本身就是一桩罪。”
“但是,”我明白我已经劝不住她了,但仍旧挣扎着,“你自己也清楚,那张照片其实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光线太暗,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凶手的脸,车子的车牌也没有拍进去。”
“我们看不出什么不意味着别人也看不出啊,”苌夕说,“交给警察,有张现场照片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吧。起码能看出凶手的身形,明白这是团伙作案,给他们的排查工作提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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