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怎么回事儿呢,就闷死在家里了。当然了,光被拐出来可不成,还得被救下来!”樱草俏皮地歪歪头:
“最幸运的还是遇着你呀,天青哥,怎么就正好在街口碰见你的?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那一刻了。”
天青的心头,猛然一阵剧颤,望着樱草的眼睛,亮晶晶,黑幽幽的眼睛,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樱草没有察觉他的怔仲,兀自歪着头在想主意:
“要逃跑呢,不能光凭运气。光逃到城外是不成,得再远些吧,不然太容易被抓回来了。天青哥,你说要是抓住的话,真能随便处置吗,莺儿姐姐老是说得怪吓人的,我觉得现在都自由社会了,我家再有钱有势也不敢那么干。”
“那还真难说。”天青认真思索:“像我们学戏时候签的关书,就讲明了,要是受不了学戏的苦,中途逃跑的话,捉回来打死不论。我想你们家的佣人,可能也有类似的契约什么的,真要出事,官府不一定管。”
“吓,你们也这样?”樱草惊了:“你干嘛逃跑?不想学的话,师父肯定放你走的嘛。”
天青微微一笑:“我师父当然不一样。不过,梨园规矩如此,像师父这样平素都不肯打徒弟的,倒是异数。你们富贵人家里,肯定也有慈善的老爷和太太,只不过,你爹爹和二姨娘……”他不便说下去,停了口。
樱草点点头:“我摊上特别凶的。我家啊,唉,我现在理解那首诗的意思了:‘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她凝神半晌,又说:“我还没太明白,我哥怎么欺负鹞子哥哥了,他到底使了什么坏心眼子?莺儿姐姐不肯跟我细说。”
天青没有作声。
他明白,他知道。戏班子里,这种事情算是司空见惯。多少有钱的大爷,看戏专为狎弄男旦,有的一时之欢,有的长期包养……喜成社里也有位男旦小兄弟名唤柳吟香,被西城一个世家子霸占,每次唱完戏,不及换装,便被车子接走,虽然平素戏衣头面,豪礼不断,但是其中屈辱血泪,不足以为外人知。天青性好打抱不平,每遇着这等事,总忍不住咬牙切齿,白喜祥屡屡训诫:社会如此,世风如此,一个人的力量,又能何为。京城里,连风月无边的八大胡同,都是因男色而起呢:当年徽班进京时候,落脚于八大胡同,男旦之美,名动四方,“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天长日久,成了寻花问柳之地……
这些事情,当然不便对樱草细说。
“还真得逃得远远的才成,到你家追不着的地方去。”天青转了话题。
“但是莺儿姐姐和鹞子哥哥无依无靠的,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生活成问题。对了,这个我有法子!”樱草琢磨着,快活地踮了踮脚:“嗯,就这样。那就让他俩逃远些,去保定,石家庄,或者东北,南方,哪里都成啊。”
“你想了什么法子?”
“这个先不告诉你。”樱草嘻嘻地笑。
“那样的话,坐火车走吧。”天青抬起头,望着前门火车站的方向:“只要上了车,你家里的人就追不着了。你带他俩出来,我帮你送去前门坐火车。”
“怎么带他俩出来呢?我自己出来都难。”樱草又蹙起了眉。“难免还得带点随身的东西,包包卷卷儿的,门房肯定拦着。”
“这样吧,你下星期回家时候,把宿舍里的衣物什么的带回家去,说是换季拆洗,星期一再拿回学校。到时候,叫黄莺带着她的东西出来,说是帮你送去学校,成不?”
“嗯,这成!”樱草高兴起来,随即又发了愁:“但是鹞子哥哥怎么办呢,我哥走哪儿都带着他,一步都走不开。”
天青思索着:“我去找你哥,装成一个什么客人,说会子话,让玉鹞有机会走。”
“他见客时候也带着鹞子哥哥的。再说了,我哥跟你照过面吧?那次你把他收拾得,就算过了这些年,他都不一定忘得了。”樱草吃吃地笑了。
天青摸了摸头:“那……”
忽然,堂屋的帘子一掀,探出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竹青。“喂,你俩!”他喊着:“叽咕什么呢,饭都不吃?”
“等会儿就去,竹青哥,有件要紧事。”
“什么事那么要紧?说给哥听听,我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竹青一步跳下台阶,凑上前来。樱草便把玉鹞的事讲给他听。
竹青想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把檐下的麻雀惊得乱飞。
“这个看我的!包在爷身上!”
☆、第六章连环计
林郁苍喜欢逛茶馆。
其实这是准定的。但凡有玩有乐的,没有他不喜欢的。
北平人都爱逛茶馆,只是因身份地位和喜好的不同,爱逛的茶馆也不同。像那些以卖大碗茶为主的小破馆子,通常都是车夫、窝脖儿、打小鼓儿的之类的下等人歇脚之地,林二爷可绝不涉足;他去的茶馆是两种:书馆和清茶馆。
书馆嘛,有说书先生讲故事,坐那里喝杯茶,吃块点心,听几段书,是个乐子。还有些专门的落子馆,唱大鼓的,时不时有几个漂亮的鼓姬,虽然没殷绣帘那个模样吧,可也不像殷绣帘那么难接近,多出些钱,多给个笑脸,总成的。林郁苍实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在这种地方,一坐能坐个一整天。
清茶馆呢,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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