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棉被团团围住了像个牢笼,所有的疯狂都被吸收殆尽,不起波澜。到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大叫还是在□□,他又想,星风、星风……可星风死去的痛苦似乎已微不足道。浓郁到看不见自己的黑色如同千仞石壁,向他倾天而压下。顾凌羽最后伏倒在黑暗里,紧紧握着拳头,忍住到口的呜咽。
忍住。他对自己说,对两耳嗡嗡鼓噪的、对烧灼了五脏六腑的、对仿佛要脱框而出的胸鸣说。忍住。
黑暗里袭来的妖魔狞笑。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狞笑的换成了眼前微笑的女人脸,在顾凌羽眼里恐怖得像鬼。“久违了,顾公子,三日不见,你看来似乎还很有精神。”
江绫简单的查看了他全身上下,微有些惋惜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多伤?”少年恍恍惚惚,任她摆布,身上只着一条麻布裤子,现在连裤子也没有,坦荡荡露在油灯下,他身都是肮脏尘土,手足膝盖关节尽是破损血痂,也不知道在地窖里跌跌撞撞闯了多么久。江绫早有预料,带了热水与药箱来。等她替他擦了身,上药包扎了伤口,刚穿好裤子,顾凌羽就醒过神来,仿佛那吞了恩惠就立马回头狠咬一口的白眼狼,开始活力十足地挣扎叫骂。
“柳伊,你不得好死!”
这贫瘠的咒骂激不起她一点涟漪。江绫捉住他下巴,把软筋散强行灌进他嘴里去。“顾凌羽,你最好记住我姓江。”
“我的名字是江绫。”
顾凌羽会听才有鬼,他只顾着把她嘴里说出的所有话怒呛回去!“一派胡言!”
“你父亲灭我满门。”江绫道:“顾伦灭我江家满门。”她声音平静。
“他心怀叵测,假意与我爹交好,趁我家不备,在井水里下了药。我家人大多不防备,中了招,他点起火,从门口开始,一个个杀进来,直到我爹面前,抓住了他,又来找我……”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大火烧光了留望谷,什么罪恶证据,连同四十六口人命毁得干干净净。奶娘护了我,从地道里逃出来,真冷啊,那时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我一心一意盼着我那件貂皮小衣服,预备着过年穿,然而衣服没有盼到,我在夜晚的风雪里望着我家的方向火光冲天。”
“啊——!!!”顾凌羽挣扎未果,开始胡吼乱叫,试图阻隔江绫的声音。他又怎会相信江绫,他死也不信!这些话全都是她编来骗他的鬼话!她先是关他在黑暗中要他害怕,现在又胡说一通灭门惨案,柳伊是要他屈服!她想得美!她做梦!
“奶娘带我历尽艰辛逃到了义母这里。义母是娘从前的丫鬟,她从小和娘一起生,爱上他,宁可自出门墙,隐姓埋名与那书生双宿□□。”江绫一笑:“天幸我义父,留下了义母一条外援。天也不幸我义父,遇见了我义母。”
那丫鬟何等心狠,不假思索抱出了自己熟睡的女儿,与江绫换了身份。那丫鬟又是何等智计百出,她知留望谷绝学已毁,江绫注定学不到上乘武功报仇了。她索性不让江绫学武,要将她养成一个温柔美貌、知书识礼的闺秀小姐,他日若遇上仇人,这身份绝不会让人防备,若江绫袖中备下□□,一击必杀,只是翻掌之劳。
她又骗过了日夜相伴的丈夫,劝说他搬来锦江附近的小庄子里,置下田产,用一场人造的灾难与徐家父母相识。徐家是锦江出名的儒医,以江湖毒方起家,却不涉江湖事。丫鬟料定顾伦必会找着一个不明就里又关系匪浅的良医在旁以防万一,她选中了徐家。她拼着自己一条命让顾徐两家扯上关系,也让柳徐两家就此相识。她让江绫从小与徐子奚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情谊绵长,全是为着今日。
江绫就这样在顾凌羽惊骇瞪大的双眼里源源不绝,将陈年往事一并托出。
“事情比我义母想的还要更好,你爹收了徐大哥做弟子,却不知还有一个柳家窥伺在旁。我平平安安长大,坐拥衣食无忧的财富,又名正言顺为孝顺母亲学了一身制药的本事,也全靠了你九回庄的荫蔽。想来也觉得好笑,不知道你爹如知道今日,他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顾凌羽又惊又疑,又是为徐师兄难过,他爱慕的人是个疯子,温柔美好的表象下全是蛇蝎心肠。软筋散此时发作,他再动不了了,说话也吼不出来,只是贪恋油灯光芒,不肯闭眼,就最用力地一哼:“反正你是胡说,你说就说好了!你这疯子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江绫一笑:“你现在倒学乖了。”顾凌羽气得烧心,生生的把脸撇向另一边,握拳忍住不理她。他恨不得把江绫乱刀剁死!
“你有种就继续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黑乎乎地,你当小爷怕你么!”他兀自嘴硬,其实他心里是很怕,可他死都不能在江绫面前示弱!顾凌羽冷笑道:“什么棉被,稻草,你倒是准备万全,有什么招数一一的使出来好了,若哼一声,我顾字就倒过来写!”
江绫笑道:“好啊。”她从善如流,吹熄了手上油灯。当即听见黑暗里一声剧烈的抽气,抽到一半又无声无息,似是忍住了。江绫也不管他是不是虚张声势,摸黑慢慢的蹲下来摸他的手。
顾凌羽手指一颤,立刻把她狠狠的甩开。他握拳死紧,用力的蜷缩起来,全身发抖,只是咬牙不出声。只听得那低柔的婉转女声悠然道:“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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