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恹恹之色,却丝毫没有减她风韵半分。从她眉间、呼吸间、手指尖流露出的美态,那娇而不妖,怜而不卑,就足以让天下牡丹羞尽。那种矜贵、自然、纯真、轻愁、妩媚、气韵,都是从小在金珠玉翠中,家族关心之下养成的。
而显然,她已经不需要珠翠这等俗物装饰。一身水红色缠枝芙蓉裙,配翡翠薄纱。头上是简单的流云扶风髻,插一支琉璃雕花垂珠步摇,轻轻然如楼上月中仙。
我呢?我流落风尘多年,今天能站在这里都被当成了前世修来的福气。即便是吟诗读书,也被人当做假清高。我与她,差了那么多。
心里涌起山重般的无力,有她在,何时我才能报仇?
君王用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可是昨晚又偷偷到湖心亭去了,你身子弱,叫你别去,你又不听话。”他的侧脸轮廓起伏锋利,语气微寒。
皇后没说话,呆呆地像木头。
他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出殿中,吩咐道:“陈德,宣御医!”
明黄的衣角在风中烈烈翻飞。
人潮已经退去,我默然的站在原地好久。不知花悴秋煞。
那日皇后寿宴,终究没有开过多久就散了。满园的喜气和华贵都在皇后的无意瞻顾中沦为尴尬和冷意。
我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中宫失宠的一言半语,甚至一点谣言都没有。
红衣将玫瑰果粥置到我面前,敲破我的沉思。“娘娘,喝点粥吧。”
我端起来,漫不经心地搅拌了半天,等滚烫的粥在我手里变得微温,才慢慢喝了两口。
“唔……呕……”
红衣惊慌地帮我拍背,“娘娘,不好吃么?”
“不是,突然想吐。”
她支起身子,仔细端详了我一下,忽然笑了。
七个月,我在凝玉楼住了七个月。记得那夜平王听闻喜讯来看我,我终于看到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脸上有了真切的欢喜。他说:“菡菡,你立功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展示真的温柔和笑,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过去的年月里,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杀过人、将躯体献与那些脑满肥肠的官员,也对他有过一些幻想,可是,他从来只知道命令我。
他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也笑,是真的笑,我有孩子了。我要让他的出生伴随着大仇得报的喜悦。我私下给他取名字,“曦曦。”
曦曦、曦曦、曦曦……
你是我的希望。
这个孩子是我死皮赖脸要来的,他早就不肯碰我,是我在他喝醉的时候,趁他念着“团团……团团……”的时候,爬上了他的床。
我不知道团团是谁。但能让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为之动容的女人,一定很美。
第二天,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我交出了一直被我当成保命本儿的东西——无情阁。无情阁由三百人组成,各个身怀武艺。否则我也不能在那些沦落风尘的日子保持清白之身了。他摩挲着手里的令牌,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有一次我悄悄唤他:“曦曦……”被平王听见了,奇怪的是他没有怪我,反而抚着孩子的脸,喃喃着:“曦曦么,这个名字很好。”
几次霜降落雪,几次清明谷雨,我忍不住了,对他说:“殿下还不起兵么?如今皇后大病,陛下专心照顾、分身乏术,正是起兵好时机啊。”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的一池烟雨,目色里也映着一片愁烟。
我大起胆子,“不如派人在皇后的药中动动手脚,皇后死了,以陛下的深情必定经受不住打击。到时候……”
他猛然暴怒,眉眼淬着阴寒,掐着我的脖子:“你再说一遍!你竟敢这样咒她!”
曦曦在旁边大声哭泣起来,他慢慢松开我的脖颈,“从今以后,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了。曦曦交给王妃养育。”
我咳嗽着,扶着墙慢慢倒在地上。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即便在凝玉楼一步不出,我也能在红衣那里听到好多关于皇后的消息。每一天我都在期盼,期盼听到红衣说出她死了的消息。
有传言说,帝后已经三年没有圆房了。陛下这样的男子,我真是觉得纵观古今,再也找不出一个了。他竟然就由着皇后,不愿意,就不强迫,还把所有都捧到她面前供她践踏。
半年来,陛下已经为她斩杀数十御医、上百宫女了。红衣说:“听人说,陛下每天都亲自伺候皇后吃药,可是皇后竟然吃了就吐出来了。陛下问她究竟想怎样?然后……”
她卖了个弯子,俏皮的逗我:“娘娘猜,皇后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红衣,你哪里听来的,怕是造谣吧。”
红衣急忙道,“才不是呢。那天王妃从宫里回来和房里的绿袖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好奇起来,“那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说,让陛下放了她,她要出家。”
红衣说完就笑起来:“这个皇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哈哈,她要不是有陛下早就死了……”
我也笑起来,上天还是公平的。宁容妗,那么多人喜欢你又怎么样,你再也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再也不可能了,哈哈哈!
癸巳年的冬夜,皇后还是死了。红衣说,她是自尽的。
宫内血流成河,陛下提剑杀了伺候她的三千宫女和五百御医,直到老宁国公在光睦殿触柱而亡,以死谏圣,他才丢掉手里的剑,笑红了眼眶:“团团,你别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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