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说走就走?总得找时间想借口。我叹口气,如果要人准时到,可以找一个小伙子,吃饱饭没事做的,为女朋友昏昏沉沉,赴汤蹈火的。
然而这年头的小伙子也不这么纯真了,也都很坏,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苗头一不对,便蝉过别枝,我还是耐心地等一等好。
很明显,我爱情的道路并不平坦,一开头就挣扎得有点累,但他的确是我爱的,是我要的。我自以为这是段不平凡的感情,也许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普通得很呢。
我靠在沙发里,呆呆看着电视,电视的画面在跳动,没有声音,所有的等待都是这样的吧?没有声音。电话也许随时会响,我又叹一口气。
他说他爱我,是怎么样的一种爱?还是他怕我情绪不稳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才用话阻我一阻?
我看钟,六点半,七点。
只有一段时间他是天天陪我的,我伤了眼的那三个星期。然而那段日子是不会再回来了。我想到家。也许应该回家的,在这么远的地方,在这么陌生的地方,有什么结果呢?然而我还是等着。
等到八点,我弄了一点东西,胡乱吃了,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只好上楼去。
他妻子或者已经为了昨天疑心。或者他今天实在走不开了,然而他不该连电话也不来一个。男人或许都一样,可是无论如何,他该是个例外——抑或他也根本一样?
窗外每一辆车子经过,我都以为是他,心提起了又放下,又再提起,又再提起。
我苦笑,对着镜子苦笑,为什么这个样子?吃着父母的饭,穿着父母的衣服,感情却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控制,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痛苦,有什么好处?
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是我没有走。
他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来。
他竟这样。
我很失望,而且也很灰心。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却以为我开玩笑?抑或相信我是真话,却害怕了?我不明白。
我只知道他答应会来,结果没来。
我并没有去找他,我也没有回家,我独自一个人开了车到处逛,一星期的假显得这么长。
我在路上碰到彼得,那个常常约我出去的男同事。
他拦住了我,他笑道:“乔,到哪里去?”
我抬头才见是他,只好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说:“乔,如果你有空,我请你喝酒。”
“别浪费时间了,彼得。”我笑。
“浪费时间?是什么意思?”他反问。
“你会累死,请看戏吃饭喝酒,又花钱,又花时间,我们中国女孩子是不跟人家乱亲嘴上床的。”
彼得的脸慢慢涨红了,他是个长得很好的男孩子,生起气来有点憨气,他说:“乔,我不知道本国的女孩子是否乱跳上床——”
“对不起,”我连忙说,“我言重了。”
“你还得道歉,我可没有这种主意!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请你出去只是很自然的事,如果你喜欢跟我亲嘴——我不介意,反正我不会勉强你。”
我笑了,把手藏在大衣袋里。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我说:“彼得,来!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
我看着他的金发蓝眼,点点头,“真的。”我说。
我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里,我们向最近的酒吧走过去。
他说了很多,我默默地听着。
彼得在说他的父母,他的弟兄,他的大学时期,他的工作前途,他的抱负,他的——
然后他忽然转向我,“乔,你有男朋友吗?”
我缓缓地摇头。
“我常常以为你在家那边有男朋友。”
“没有。”
“你父母大概反对你跟白种人来往?”他又问道。
“也不一定啦,”我说,“他们并不固执。”
“那么一一”
我接上去,“朋友很难找,彼得。”
“你不喜欢我?”他憨憨地问。
“我喜欢你,彼得。”这是真话。
“谢谢你,乔。”他拍拍我的手背。
我笑了。
他是一个好伴,一开头把话说明了,他是个好伴。
我们说了一下子话,我就向他说要走了,他没有留我,很大方地要送我回去,他没有车子,结果是我送他,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乔,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笑。也好,家里的电话也该响一响了。
我把车子飞驶回去,在门口停下来。找锁匙,开大门,一个人影在我身边出现——“乔。”
我吓一跳,手袋报纸一股脑儿地跌在地上,他帮我拾起来,是他。
我冷冷地说:“你好,纳梵先生。”
他正俯着身子,听见我那讽刺的声音,抬起头呆了一呆。
他不介意:“我等了你很久。”
我不响,开了门,他跟着我进来。
“你的电话坏了,我打了三天打不通。”
我一呆,“是吗?”我马上抓起电话筒,一点声音都没有,是真坏了,几时坏的?真巧,我不出声。
“我担心你。”他坐了下来,“我一见不到你就担心。好像你一个人在这里是我的责任——自从你的眼睛受伤之后我就开始担心你,”
我不响。
“那天我没有出来,我妻子,她伤风在家,我要照顾孩子们。”他说,“你大概是生气了。”
我看着他的后颈。我什么也不说,我早已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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