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都是牢牢地合着。便是有人进出,那些人也都很谨慎地注意着随手关门,似怕叫人看破了屋内的机密一般。偏庭院正中那张大案上,却是胡乱堆放着许多看似图纸的物件,以及一些叫人看不出用途的铁匣木盒铜罐等等杂物。
看着那守门的侍卫关严了院门,徐大匠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阿愁,又看向李穆,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知道,那些话在阿愁面前应该是可以说的,便带着压抑了一路的兴奋,搓着手向李穆禀告道:“只当小郎接到消息就该急着赶过来了呢,不想小郎竟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还要稳当。”
说着,却是一阵连跑带颠地跑到那大案旁,拿起一个掌心大小的东西搓摩了一下,又喜滋滋地跑回李穆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物件递了过去,一边道:“小郎请看。”又压抑不住兴奋地笑道,“虽然还没完全成功,可好歹已经能够照出影儿来了,可见方子还是对了。”
李穆接过那东西端详了一会儿,便微笑着将那东西递到阿愁的手上,对她笑道:“你也看看。”
见李穆将那东西递给阿愁,徐大匠明显愣了一愣,却是又紧张了起来,似怕阿愁失手摔了那东西一般,竟张开双臂做了个护卫的动作。可到底这是小郎亲手递过去的,他总不好真个儿拦下来,便只得又讪讪地垂了手,看着阿愁手里的物件道了句:“姑娘小心,这宝贝可摔不得。”
阿愁疑惑地看了那老头儿一眼,又看看李穆,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就只见那东西仅她掌心大小,看着像是一个银盘,却又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待她根据李穆的示意将那银盘翻过一面时,她立时就惊了。
那银盘的正面,竟嵌着一块透明的玻璃。许是背面的银镜反应不完全,其中只有几块略能看出一点镜子的雏形,多数地方斑驳着,看着就像是多年前秋阳家那面背后掉了漆的镜子一般。
“这、这是……”
阿愁混乱了。抬头瞪向李穆时,眼神里不由就带上了三分惊疑——这东西,不会是后世的玻璃镜吧?!这妖孽居然折腾出这玩意来了?!他真不是穿越的?!
李穆一直眯着眼儿注视着阿愁神情的变化,见她一脸的惊疑,便笑道:“之前姨母抱怨那铜镜隔着一个月就要打磨一回时,你不是说,许是空气里水气腐蚀了铜镜吗?我就想着,能不能在铜镜上罩个什么透明的物件,既能照得出人影,又能不让镜面被腐蚀掉。恰巧今年新年的时候,城里的作匠们进贡给天家一只如水晶般透明的琉璃盏。我就想着,能不能试着在铜镜上罩一层透明的琉璃。后来打听到那琉璃盏是我们城里的徐大匠所制,我就把这想法跟徐大匠提了一提……”
当李穆把他的想法跟徐大匠提过时,那徐大匠只当他是异想天开,原是不肯接这单生意的。那李穆可不是笨嘴拙舌的阿愁,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从传承到创新,只噼哩叭啦一通天南地北地胡侃,又说什么“若万事只知效仿先人,只怕如今我们都还在用手抓着吃饭呢”,再大抱大揽了所有的试验费用,却是不由就激励得那虽年过六旬却依旧雄心不已的徐大匠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那李穆虽有来自后世的知识储备,可到底缺了实践经验。亏得自古以来就有“广陵工”一说,那广陵城里手艺卓越的匠人极多,凡是制镜会涉及到的工艺,李穆总有法子找来那一行当里的顶尖人物。所谓三个臭皮匠还能合成一个诸葛亮呢,又何况这些匠人都是各行里的好手,加上李穆的拾遗补缺,两厢里一结合,从新年到如今,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果然叫徐大匠等人“创造”出了这所谓的“银镜”……
李穆笑道:“我原想得忒简单,只当往铜镜上罩一层透明的玻璃就成,结果竟是我异想天开了。亏得这许多师傅都是各行里的能人,这人一点法子,那人一点法子,这般大家集思广益,才一点点慢慢琢磨出现在的模样。”
徐大匠激动道:“这其中若是没有小郎的鼎力相助,只怕我们再造不出这等奇妙之物。便是那玻璃的方子,就多亏了小郎设法从波斯人那里弄来呢。”
“玻璃?!”阿愁的眼瞪得更大了。
李穆故作腼腆地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许之以利而已……”
却原来,虽说大唐也有琉璃的制作工艺,可那原就是打国外传来的,到底不如原产地的技术先进。那“琉璃”,在波斯则被称作“玻璃”。大唐所流传的秘方,显然不如他们手里的秘方更为正宗,加上李穆偷偷做了些手脚,便叫两方人马都觉得,如今这通透的玻璃是结合了波斯和大唐两地不同的配方才研制出来的。
而波斯人之所以愿意交出那玻璃的制作秘方,却是因为李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镜子作为诱饵,勾得那些为了滔天的利益而飘洋过海的波斯商人们纷纷掏腰包入股的缘故……
李穆不无得意道:“一成利,可犯险;三成利,可杀人;若许以十成的利益,就有人能有灭天的胆量,何况只一秘方而已。”
见他这般无所顾忌地把所有机密都向着阿愁袒露了出来,直惊得徐大匠后背一阵生凉,忙拦下李穆的话头,挤着那看似忠厚实则奸诈的笑,对李穆笑道:“小郎可真是,只怕人家姑娘不耐烦听这些琐碎呢。”
说着,还暗示地向着阿愁伸过手去。
阿愁岂能看不出来他是有心要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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